第21节：萨琳娜(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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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蒙家的女孩曾经晚饭后也在这些台阶上逗留过，但直到潘伯顿把一个受重伤的伐木工运下半亩山的那天晚上，他才注意到那个女孩。当他们把受伤的工人送回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当时他又累又脏，吩咐坎贝尔把他的晚饭送到主屋。那顿晚饭是哈蒙家的女儿送来的，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吸引了潘伯顿的注意力。也许是把托盘放在桌上时露出的胸脯，或是转身准备离开时闪现的光滑膝盖，具体是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潘伯顿继续向前走，他回想起最初每天中午和他幽会的蕾切尔，然后是死在车站长凳上的那个邋遢老人，最后又想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出生的那个婴儿，想着想着，身后的音乐声逐渐消失了。
他不知道这些事件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果那天晚上不是蕾切尔来送晚餐，如果那棵中空的树木没有砸在工人的背脊上，如果负责工具的工人前一天晚上没有喝醉而把所有的工具都磨利，事情会不会有所改变？一切是不是都应该归因于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工人身上呢？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联系，那时他只是碰巧希望接近一个女孩，用手指抚摸女孩耳边的金发，然后把嘴唇贴近女孩的耳边，告诉女孩她是何等地迷人。
潘伯顿不禁露齿一笑。这时他想起萨琳娜曾经告诫过他，他们俩都不该再沉溺于过去，那个孩子也和他们毫无干系。走上门廊的时候，潘伯顿强迫自己把心思转移到巴尔的摩家具厂那几笔过期的账目中去。
第二天中午在诺兰山伐木的一个工人的屁股被粗鳞响尾蛇咬了一口，他整条腿马上就全肿了。班组长只好先用铁钳剪开他的牛仔裤，然后割开伤处放了点血。当工人们把伤者抬到营地时，他的脉搏已经非常微弱了。膝盖以下的部分全黑了，瘀肿像烧炭一样又大又圆，鲜血不断从伤口向外流淌。钱尼医生没有让工人浪费时间，把伤者送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让他们把他放在小卖部的门廊上。伤者战栗了一阵，最后还是死掉了。
“营地建成以后，有多少工人被蛇咬过了。”吃晚饭的时候萨琳娜向大家发问。
“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五个人了，”威尔基说，“死的只有一个，另外四个只好让他们走人了。”
“粗鳞响尾蛇的毒液会破坏人体的血管和身体组织，”钱尼医生对萨琳娜说，“即便伤者没有被粗鳞响尾蛇咬死，他的身体也会受到持续的伤害。”
“医生，我完全知道被响尾蛇咬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萨琳娜说，“我们西部的响尾蛇比这的还猛，有六尺多长哩。”
钱尼对着萨琳娜稍稍鞠了个躬。
“请您一定要原谅我，”他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毒液方面的知识。”
“这里的蛇在色彩上区别很大，”布坎南说，“有时它们和黄色的铜斑蛇看上去差不多，但大多数时候要更黑一点。那些腹背蛇呈暗紫色，据说比一般的响尾蛇更为致命。我曾经见过一次，那是种异常优雅的生物，看上去非常漂亮。”
钱尼医生笑了，“这折射了生物界的另一条准则，越是美丽的动物越是危险，比如说老虎和黑寡妇毒蜘蛛。”
“我想这也应该是美的一个方面。”萨琳娜说。
“那些响尾蛇可费了我们不少钱呢，”威尔基抱怨道，“被蛇咬伤会影响一组人的工作进度。更为严重的是，工人们都会加倍小心，这样一来，整个工程的进展速度都被拖慢了。”
“是啊，”萨琳娜赞同道，“应该把那些响尾蛇都灭掉，特别是在林子里。”
威尔基皱了皱眉，“潘伯顿夫人，但那里却是最难见到它们的地方。藏在树林里时根本分辨不出它们。”
“需要有好眼力。”萨琳娜说。
“大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它们马上都会躲到岩石缝里去，”潘伯顿说，“盖洛韦说第一场霜冻以后它们就不会从洞穴里出来。”
“一到春天它们又会出来，”威尔基烦躁地说，“它们的毒牙又会像以前一样犀利。”
“也许不会了。”萨琳娜说。
这年的冬天来得很早。一个星期六的清晨，住在工棚里的工人醒来后发现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他们从床底下取出厚实的工作服和棉被，在拉门玻璃上贴了油布、木片和锡纸。熊和鹿躲到了山脉向阴的那一面，狼獾这样的小动物则住进了山洞，外面还用捡来的破布、旧报纸和泥浆紧紧地包了一层。临出门以前，工人们穿上了已经有六个月没动过的大衣和夹克。走向饭堂时，他们收紧了袖口和领子。大多数人都穿着呢外套，其他人则穿着敞口式猎装，黑罩袍和皮上衣。一些人甚至穿上了只有在更隆重更庄严的时候才会穿的盛装——双排扣长大衣，鼹鼠皮外套，条格海军服和野战装。一些人穿着父辈传下的衣物，有二十世纪初缝制的粗布工作服，其中一些是用浣熊皮和鹿皮做原料的。年代更为久远的斗篷用的则是田间常见的灰胡桃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