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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

书籍名:《火神被杀》    作者:松本清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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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终日游手好闲,却使唤着这样的老人的太太,辰太喜欢不起来。事实上,婆婆没有片刻的休息。有时是因为太太的吩咐,有时即使没有吩咐,婆婆也会主动走到拉门外,默默干活。辰太并不知道,婆婆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太太,以便后者能继续默许孙子来玩。闲暇时,婆婆会缝抹布。缝抹布时的婆婆十分平静,辰太喜欢那样的婆婆。婆婆的缝法很细致,针脚细腻得像学校的手工艺品。那样的抹布,她缝了好几块。
    凭孩子的脚力,从自家走到那栋悬崖下的房子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第一次去时还有些害怕,渐渐地便习惯了。街道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市场,挤满了人。那里有一间大型酱油店,路过时能闻到店里飘出的酱油味。市场里有一个看上去心眼不良的孩子。走过市场后,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的,是那条安静的坡道。
    辰太一从学校回来,便会问。
    “阿妈,可以去婆婆那里玩吗?”
    他一周大约去一次。正在做针线活的母亲通常不会立刻答应,许久后才会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去了就马上回来。不能再要零花钱,对婆婆说,让她吃点自己爱吃的东西。”
    声音之所以小,或许是因为低着头穿针引线,又或许是因为声音本来就不大。她的肩膀看上去单薄瘦小,后颈处新长的毛发相当凌乱。
    回家后,母亲会问:“婆婆怎么样?”
    “嗯,在干活。”
    母亲便不再说话。
    辰太有事瞒着母亲。父亲平吉有时会向婆婆讨要零花钱。有一次,辰太去婆婆那儿玩,恰好撞见了父亲。
    “啊,阿爸。”
    辰太欣喜地叫道。父亲吓了一跳,挥了挥手。父亲穿着一整套平纹粗绸制成的和服,即使从孩子的眼光来看,那套丝绸和服也谈不上崭新。父亲站在那儿,露出暧昧的笑容,低声拜托辰太,要是婆婆在的话,就把她叫过来。末了,他还不忘叮嘱儿子,千万不要让太太知道。
    太太在里侧的客厅弹三味线。婆婆听了辰太的汇报,一声不吭地走到放行李的地方,打开箱盖后拿出了什么。不是包着点心的纸包,婆婆不可能给大人点心。婆婆似乎斥责了站在玄关外的父亲。父亲疲惫的脸上冷冷地笑着,从婆婆手里接过想要的东西后,嘱咐辰太,不要告诉阿妈。顺嘴问了一句要去学校吧,就离开了。父亲走后,婆婆也对辰太说,不要对阿妈讲阿爸来过。即便是孩子,也能从父亲的背影中看出落魄。
    辰太只见过一次那家的先生。那时,他被婆婆带到里侧客厅外的走廊,跪坐在那里。先生正在餐桌前吃饭。旁边坐着太太。太太一边看着辰太,一边对先生说了些什么。先生穿着白色的和服,应该不是浴衣。太太好像在用团扇给先生扇风。敞开的玻璃门对面,也许是沐浴在夕阳下的庭院。先生是个秃脑袋,体型庞大。红褐色的脸稍微转向辰太,马上又不耐烦地看向别处。直到现在,辰太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表情。长大以后,有好几次,他都从不同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目光。太太对缩在辰太旁,恭敬跪坐着的婆婆说,可以退下了。太太确实说了类似的话。婆婆摁着辰太的脑袋,逼他行了礼,然后弓着腰退出了走廊。看戏时,每当出现“行了,退下吧”这样的台词,辰太总是会想起太太和先生并排坐在上席的样子。紧接着,那幅画面的背后总会浮现出束着十字带缝衣服的母亲的背影。
    有时也会只向太太一个人行礼。在辰太留宿的夜晚,通常会跟太太道一声晚安。太太读着书,有时答应一声“欸”,有时一言不发。
    回想起来,母亲真是个好女人,甚至可以说好得过分。即使丈夫跑到别的女人那儿,她也从没跟他大声吵闹过。至少孩提时代的辰太没有那样的记忆。母亲虽是农家女,却能识文断字。帮父亲写信的,几乎都是母亲。也很擅长做菜。喜欢干净,家里虽小,却总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过于整齐。另外,她对父亲太上心了,可以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或许正因为如此,父亲在外面勾搭的女人才是那种散漫邋遢的性格。
    在辰太的记忆里,父亲偶尔回家一次,母亲便会兴冲冲地跑去酒馆、鱼摊。父亲进门后想把门关上,母亲都会立刻制止,自己冲到土间把门关上。父亲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散漫性格,是母亲纵容出来的。父亲回家后,她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洗得有些发旧的丝绸和服,换下他那身领口污浊的平纹粗绸和服。父亲又一次不高兴地离家出走后,她会把脱下来的和服拆开浆洗,再仔仔细细地缝好。
    不知是出于包工头的虚荣,还是生意上的需要,父亲绝不会穿棉布衣服。平纹粗绸是穿的,毕竟便宜的平纹粗绸也是丝绸。粗绸和服穿旧后便不成形状,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领子和下摆脏得发亮。在辰太眼中,和服是父亲的代名词。
    
    2
    事后辰太回想起来,父亲平吉似乎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回家。
    一种是为了向老婆要钱。即便是养母,他也拉得下脸面向在别人家做住家女佣的老母亲讨要零用钱。向做着裁缝活计勉强维持母子二人生活的老婆要钱,就更加理所当然。父亲每次回家后,母亲一定会去米店赊粮。
    另一种,是跟外面的女人吵架后。吵架的原因似乎是缺钱。平吉在包工头里算是老资格,那时却失去了客户的信任。同行不愿搭理他,打过交道的木匠、泥瓦匠、门窗店也对他不理不睬。他只能围着仅有的几个老客户,从他们那儿接活计,然后介绍给其他同行赚点中介费。渐渐从包工头沦为掮客。原本他已经丧失了周围人的信任,所以掮客也做得不顺利。焦虑的父亲似乎还在偷偷赌博。
    因为和女人吵架,父亲的脖颈和手腕布满指甲挠出的伤口。唯有这一点,父亲是想瞒着母亲的。母亲虽然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在辰太因为那些化脓结痂、红肿不堪的伤口询问父亲时,母亲反而会慌慌张张地制止,告诫他千万别说出去。女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一旦缺钱,就会变着法折磨父亲。父亲回到母亲身边也好,去婆婆工作的地方也好,似乎都是为了摆脱女人的虐待。辰太后来才知道,女人是流亡到这个城市的逃难者。
    有时,父亲会拽着母亲的头发把她按在榻榻米上,挥起拳头不断地殴打。母亲伏在榻榻米上轻轻抽泣,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那时,她好像伸出了一只手,枕在自己的脸颊下。父亲看见辰太进来后,便会若无其事地放开母亲。母亲抬起头对辰太说,阿妈没事,千万别说出去。蓬乱的头发下那张通红皱巴的脸,一直留在辰太的记忆里。
    父亲打母亲并不只有一两回。每当他和女人吵架时,对自己的落魄境遇感到恼火时,就会对母亲拳脚相加。之所以沦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那个女人,再和那个女人相处不好的话,愤怒的火焰便会将自己吞噬。皮娇肉嫩的母亲,自然成了发泄对象。
    虽然用了“皮”这个字眼,辰太到现在却还在怀疑,母亲的皮肤是否真的那么柔弱。从性质来看,母亲的皮肤并非那种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不是弹性很好的熟皮,更像一张松松垮垮贴在墙上的皮革,打在上面也没有反应,瘪下去后,又会凭借自身的弹力慢慢恢复原状。母亲的反抗,就是这种莫名让施暴人感到恼火的反抗。时至今日,辰太依旧想象得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束着十字带的母亲在透进来的光线里缝衣服。她的缝纫技术很高明,总能从邻居那里接到堆积如山的针线活。那时,即便是乡下的女人也时兴穿洋装,但辰太九岁时,还见过有人在正式外出时穿和服。到了晚上,裸露的灯泡就亮起来了。在泛红的光线下,母亲经常工作到半夜一两点。量尺发出轻微的声音,小小的铃铛在布匹上轻响。那是挂在刮刀手柄上的铃铛。刮刀十分陈旧,是用发黄的牛骨或是别的什么材质做成的。那是宫岛的特产,上面画着鸟居、鹿和红叶,不过大部分颜料已经脱落。布匹上扎着无数绷针(2),以至针线包变得光秃秃的。红色、蓝色、黄色的小圆珠聚在一起。那是一直为他人缝制漂亮衣物的母亲独有的装饰,也是辰太的装饰。无论是在窗户下,还是在裸露的灯泡下,小小的彩色圆珠都散发着宝石一样的五彩光芒。晚上睡觉时,辰太的耳边会响起刮刀铃铛的声音,就像在寒风中修行的女人在家门口唱的御咏歌。“四番札所是大日寺,五番札所是地藏寺,在冥河河滩堆起石头,一块为了父亲,一块为了母亲。”在纤细摇曳的声音中,针线包上的五彩圆珠化作彩虹,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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