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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书籍名:《世界之都》    作者: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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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好喝的为什么不喝?”小伙子把酒杯接了过去。
       “Tu [10] ,帕科?”年纪较大的侍者问。
       “谢谢你,”帕科说。他们三个人都喝了。
       “我要走了,”中年的侍者说。
       “晚安,”帕科和那个小伙子对他说。
       他走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俩了。帕科拿起一条教士用过的餐巾,两脚站定,笔直地立着,然后放低餐巾,顺势低下头去,把双臂一挥,模仿斗牛士从从容容摆动披风的那种架势。他转过身来,右脚稍稍向前移动了一下,又做了一个摆动披风的动作,对着假想的公牛占据到了一个较为有利的地位,接着又做了一个摆动披风的动作,这一次动作徐缓、恰到好处、十分边式,然后他把餐巾收回到腰部,脚步不动,身子一闪,躲过了公牛。
       那个洗盘子的名叫恩里克,他用挑剔的目光嘲笑地望着帕科。
       “公牛怎么样?”他说。
       “非常勇猛,”帕科说。“你瞧。”
       他挺直瘦长的身子,又做了四个无懈可击的摆动披风的动作,身段干净利落,边式优美。
       “公牛呢?”恩里克问,他背靠洗碗槽站着,手里拿着酒杯,腰上系着围裙。
       “劲头还很足,”帕科说。
       “你真叫我恶心,”恩里克说。
       “为什么?”
       “瞧我的。”
       恩里克脱下围裙,逗引着假想中的公牛,做了四个漂亮的、吉卜赛式的挥动披风的慢动作,最后把围裙的一端放开,用手成弧形地一摆,掠过从身边冲过的公牛的鼻子,再绕到了自己的腰上。
       “瞧瞧我这一手,”他说。“可我却在洗盘子。”
       “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害怕,”恩里克说。“Miedo. [11] 你在斗牛场上面对着真的公牛时,也会同样害怕。”
       “不,”帕科说。“我不会害怕。”
       “Leche! [12] ”恩里克说。“每个人都害怕。不过斗牛士能够抑制住自己心头的害怕,所以他才能撩拨公牛。我参加过一次业余斗牛,结果怕得要死,只好逃走。每个人都认为那很有趣。到时候你也会害怕的。如果不是因为害怕,那西班牙所有擦皮鞋的早就都成了斗牛士了。你,一个乡下小伙子,准会比我怕得还要厉害。”
       “不会,”帕科说。
       他在想象中,曾经斗过好多次牛了。好多次,他都看到了牛角,看到了湿漉漉的牛嘴,看到牛耳朵在抽动,接着,当他披风一挥时,就看到牛把头一低,猛冲过来,蹄子啪啪作响,激怒的公牛擦身而过。当他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披风时,公牛便一次又一次地猛冲过来,最后他做了一个潇洒的闪身动作,使公牛兜过来绕过去。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走开去,短上衣的金花上粘着公牛擦身而过时碰下来的牛毛;公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像中了催眠术那样,观众中欢声四起。不,他才不会害怕呢。别人是会害怕的,但他不会。他知道自己不会害怕的。即使他曾经感到害怕,他知道自己好歹能够应付的。他有信心。“我不会害怕,”他说。
       恩里克又说了一遍:“Leche。”
       他接着说道,“咱们要不要试试看?”
       “怎么个试法呢?”
       “听我说,”恩里克说。“你只想到牛,可你并没有想到牛角。牛的气力很大,牛角划起人来像小刀子一样锋利,戳起人来像刺刀一样快,杀起人来像棍棒一样凶狠。瞧,”他说着打开桌子的一只抽屉,取出两把切肉刀。“我把这两把刀绑在椅子腿上,再把椅子举在头的前面给你扮演公牛。刀子就算牛角。如果你做得出刚才那些动作,那才算你真有本事。”
       “把你的围裙借给我,”帕科说。“咱们到餐室里去试试。”
       “不,”恩里克说,他突然变得不那么刻薄了。“别试吧,帕科。”
       “要试,”帕科说。“我不怕。”
       “等你看见刀子过来,你就会怕了。”
       “咱们等着瞧吧,”帕科说。“把围裙给我。”
       恩里克用两块油迹斑斑的餐巾缚住刀身的中央,打了个结,把这两把刀身沉重、刀锋跟剃刀一样犀利的切肉刀牢牢缚在椅子的腿上。这时候,那两个女侍,也就是帕科的两个姐姐,正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她们要去看葛丽泰·嘉宝主演的《安娜·克里斯蒂》。至于那两个教士,一个正穿着内衣坐在那里读祈祷书,另一个则穿着睡衣在念玫瑰经。除了生病的那位以外,所有的斗牛士晚间都到了福尔诺斯咖啡馆;那位身材魁梧、深色头发的骑马长矛手正在打弹子,那位矮小、严肃的剑刺手正同那位中年的短枪手和其他几个一本正经的工人挤坐在一张桌子旁边,面前摆着一杯牛奶咖啡。
       那位喜欢喝酒、头发花白的骑马长矛手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杯卡扎拉斯白兰地,乐滋滋地盯着另一张桌子,因为那位早已泄了气的剑刺手正跟另一名已经抛弃了剑重作短枪手的剑刺手和两名形容憔悴的妓女坐在那边。
       拍卖商站在街道拐角地方跟朋友谈天。高个子侍者正在无政府工团主义者的会议上等候机会发言。中年侍者坐在阿尔瓦雷斯咖啡馆的平台上喝着一小杯啤酒。卢阿卡的女老板已经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她仰面躺着,两腿夹着垫枕;她身个儿又大又胖,为人随和,诚实而清白,笃信宗教,丈夫死了二十年,她每天都想念他,为他祈祷。那个生病的剑刺手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伏在床上,嘴巴顶着一块手帕。
       再说,在空荡荡的餐室里,恩里克用餐巾把切肉刀缚在椅腿上,打好了最后一个结,然后把椅子举起来。他把缚上刀子的两条椅腿朝前,又把椅子高举过头,头的两边各有一把刀子,笔直朝前。
       “这椅子很重,”他说。“听我说,帕科。这事儿很危险。别来了吧。”他在出汗。
       帕科面对他站着,把围裙展开,拇指朝上,食指朝下,两手各捏着围裙的一边,把它展开来逗引“公牛”的注意。
       “笔直冲过来吧,”他说。“像公牛那样转过身。想冲多少次就冲多少次。”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挥披风呢?”恩里克问。“最好是斗三个回合以后,中间来个休息。”
       “好,”帕科说。“对着我来吧。嘿,torito [13] !来吧,小公牛!”
       恩里克低下头朝他冲了过来,帕科就在刀子前面把围裙挥舞着,刀子从他的肚子前面刺过去。对他来说,这掠过去的刀子就是真正的牛角,角尖白生生的,犀利而光滑;当恩里克从他身边冲过去后重又转过身子向他再冲来时,这正是公牛那热乎乎的、两边血迹斑斑的硕大身躯砰砰砰地冲过去,又像猫一般敏捷地转过身来,在他缓缓地挥动披风时再次向他冲来。接着,公牛又一转身冲了过来。当他盯视着来势凶猛的刀尖时,他把左脚向前多迈出了两英寸,刀子没有擦身过去,而是像插进酒囊那样一下子就插进了他的小肚子。从突然插进去的坚硬的钢刀上面和周围,涌出了滚热的鲜血。恩里克大声喊道:“啊呀!唉!快让我拔出来!快让我拔出来!”帕科朝前扑倒在椅子上,手里仍然拿着那条当披风用的围裙,恩里克连连拉着椅子,这时刀子连连在他、在他的小肚子,在帕科的小肚子里转动。
       现在刀子抽出来了,他坐在地板上一摊越来越大的、热乎乎的血泊里。
       “把餐巾遮在上面。快捂住!”恩里克说。“紧紧捂住。我这就去请医生。你必须捂住不让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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