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是雨，是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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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淡淡地苦笑了一下，算是对母亲的回答。
班尼就像一个老猎人，把她这个猎物一步步紧逼到他预先挖设的陷阱边缘，然后只需那么轻轻地一推，她就陷入了永远无法摆脱的境地。望着母亲那一脸的幸福，玫忽然觉得嗓子哽哽的，忍不住鼻子一酸，泪又落了下来。
“怎么一回事啊？”
母亲立刻慌了神，拥了女儿的肩膀，忙不迭地呵护和抚慰着。
玫挣脱了母亲的手臂。
“我不要嫁人！”
她抽噎着，心里委屈得不成，却连自己也弄不明白，这委屈是为了什么。
在认识班尼之前，玫觉得自己和狐狸的关系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相恋十年，况且都已经是老大不小了，两人把一对男女在一起的所能做的事情几乎全都做过了，除去在她看来多少有些俗气的结婚仪式，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了。父母敦促过不止一次，为的是了却早日做了祖辈的心愿，甚至一向都大大咧咧的狐狸最后也开始很认真地张罗起他们的婚事了，把个狭窄的阁楼堆放得满满当当的，那时候玫才知道，所有人都不能免俗。
“结婚，对方方面面都是个交代。”
在玫认真地询问狐狸是否真的如此看重那一个仪式的时候，狐狸闪烁其词，玫却吃透了他的心：男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给自己留下缺憾。尽管狐狸嘴上表露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玫看得出来，他对于婚姻，对于在任何一个男人看来足以羁绊自己所钟爱的女人的那种礼仪上的形式，还是很在意的。玫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对待婚姻的态度，看着狐狸和自己的父母开始很认真、很郑重地为他们的婚事做着准备的时候，尽管一再理智地要求自己也完全地投入和兴奋起来，玫却总是只能感觉到一丝隐约的期盼，而更多的却是惶惑和不安。
“你结婚的辰光，感觉好吗？”
玫在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的心态是否正常之后，跑去问波儿，希望得到过来的人的验证。
波儿很是奇怪地把玫研究了好久，诧异得无言以对。玫看得出来，在朋友眼里，自己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当初你不是死心塌地地跟定狐狸的吗？”
波儿记得，在玫把狐狸介绍给她之后，自己对于玫这样一个典型的上海小姐竟然找了一个北京男孩子做男友表示不解的时候，玫是何等的坚决。
玫自己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她对于狐狸的深爱，甚至直到他们最终分手的时候，否则，她也不会为了离开狐狸而那样痛楚。狐狸是烙在她心头永远的记忆。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玫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一样，做过各种各样瑰丽非常的梦，直到那个高大挺拔的北京男孩子闯入她的生活，她周身震颤着，知道自己的梦中的爱人真的降临于活生生的现实中了。
从中学拘谨的校园一下子置身于大学浪漫开放的氛围中，摆脱了每日喋喋不休地说教的父母，玫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和自由。莺歌燕舞的季节，她意识到自己也到了恋爱的年龄，狐狸就在这一刻风一样地出现了，吹去了她羞涩的面纱，抚慰着她炽热的心，似乎没有过多的追逐和纠缠，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他们那样自然地开始了，而且彼此之间似乎一下子就爱得那样深沉，那样至诚。
“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上都运行着他的另一半，当他们相遇时，结合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是狐狸对他们之间恋爱的注解，玫觉得实在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解释了。
尽管狐狸不像许多上海男孩子那样会讨女孩子的欢心，但热恋中的他还是让玫感觉到了爱情的甜蜜。
“猫，我要你嫁给我，再给我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孩子！”
狐狸一句笨笨的话，竟然可以让她激动得好多个夜晚睡不着觉，玫那时才体会到，什么是爱的折磨。
“我们分手吧。”
玫对着阁楼外霏霏的雨，一边梳理着激情中凌乱了的长发，一边淡淡地说，像是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男女间的柔情蜜意有千万种，但当爱情结束的时候，那分离时的语言却永远是那么单调和干涩。她没有去看还裸着身靠在床头的狐狸，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因此她不能肯定狐狸的眼里在那一刻是不是噙满了泪，而这让她在分手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不能释怀。或许，在潜意识中她期待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尽管她不能肯定，那种男人的哭号是不是可以改变她的决定，但至少她知道，那样，会让她的心里存留下一份鲜活的记忆，但狐狸却没有实现她最后的愿望。于是，在他撑了伞送她离去之后，留在玫心中的便只剩下一片朦胧的影子，好像一张卷了边角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