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和漫天星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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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那瓶几乎是满的葡萄酒，春岭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韩石发动了车子，车里响起波切尼的歌声。
这部平常的车子很快融入夜晚的车河。街灯华美，霓虹璀璨，都市的夜色总是闹哄哄的，而在这些喧闹的背后又在上演怎样的故事？
春岭没有说自己的家在哪个方向，韩石也没问她，从离开酒店包房起他们谁都没有讲话，只有波切尼的歌围绕着他们，传递着一种有些空旷、有些伤感、有些不确定的情绪。
车子穿过市区中最繁华的地段，一直向北开，开上了二环路立交桥，转了一个大圈后继续向北。窗外的景色没有那么明亮，车也少了，看到的是一个个新建的花园小区，和那些圆弧形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再朝前开就要出市区了。
春岭知道，韩石是在带她回村子去。
她没有反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然后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片玉米地，那所别致的木头房子，那个《走出非洲》里斯特里普家的门廊——
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汽车已经行驶在两边都是田野的公路上。
对于农村人来说，他们进村的时间已经非常晚了，所以村子里没有亮一盏灯。他们沿着土路开过几百米，然后向右转，转过去就看见了一点光亮，那是韩石家发出的光亮，透过重重叠叠的玉米叶子，像一道灵光引导着他们。光亮越来越强，春岭已经可以看出房子的轮廓，很快他们就到了大门前。韩石用遥控器打开院门，把车停在春岭第一次看到这部车的地方。
“到了。”韩石转过脸看着春岭。
春岭并没有看他，拎着那瓶酒下了车。她慢慢走上那条石子路，一步一步走向那门廊。她的手摸着那些木头，它们粗粗的，但是很温暖。春岭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桌旁，抬头看着天。
天上有一轮明月和漫天的星星。
韩石靠着柱子，他看着春岭，春岭看着天。
“城里的夜晚没有星星，至少我想不起来看它。”春岭的语气很轻。她想起小时候和石头哥还有那些农村的小伙伴们一起看星星的夜晚，她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却是最能编故事的一个，她总是随口说出一些自己听来都有点稀奇的故事，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不用打任何草稿，而且常说常新。那些农村孩子很淳朴的，几乎都把她的故事当真，只有石头哥知道她是胡编的，尽管从来不信，却也没有在那些孩子面前戳穿过她。现在那些小伙伴没有一个还在村子里，为了过更好的生活，他们全都远走他乡，而她和石头却回来了，在这样一个夜晚，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小时候就挂在天空的星星。
“你还记得村口有个草垛吗？”韩石问。
“记得。”
“小时候我们经常坐在那上面看星星。”
“多好呵，想起来像梦一样。”
“你还想坐在草垛上看星星吗？”
春岭转回头，目光中有许多热切。“不会吧？”
“走吧，我带你去。”
韩石拿起那瓶葡萄酒，径直朝大门走去，春岭马上蹦起来，跟在他身后。
村路还是那样坑坑洼洼，即使有韩石手中的电筒照亮，春岭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在她下意识地轻轻叫了一声之后，韩石向她伸出手，春岭没有任何考虑就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多年前他们经常这样牵着手走夜路，那个时候他们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而现在他们是年近四十的成年男女，当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有多余的想法，还是那么自然，好像一直这样握着。
就这样手拉着手，在灿烂星空下，韩石和春岭走到村子南面的一个路口，路口的左侧果然有一个草垛，几乎和当年的草垛一模一样。
韩石先爬上去，然后把春岭拽上去，这样的草垛对于两个大人来说爬上去并不困难。他们走到草垛中间，肩并肩坐下来，草是软软的，坐下去人就陷到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