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萨琳娜(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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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洛韦等在门廊上，他已经把那匹阿拉伯马从马厩里牵了出来，拴在门廊的扶梯护栏上。
“潘伯顿夫人今天不出去了。”潘伯顿告诉他。
盖洛韦没有应声，只是在潘伯顿把医生引入大屋的时候，一个劲地盯着钱尼医生手里拎的那个医用大皮包。
他们进入卧室的时候，萨琳娜正坐在床沿上，脸色苍白，灰色的瞳孔似乎盯在远处的某样东西上，她的呼吸非常浅，好像拿着一件十分脆弱或者危险的东西似的。萨琳娜的睡衣敞开着，深蓝色的绣花衣褶上翻，露出滚圆的肚皮。
“快躺下吧！”说着钱尼医生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听诊器。医生把听诊器贴在萨琳娜的腹部，认真地听了好一会。他自信地点了一下头，把听诊器前断的铁制拾音球从萨琳娜的皮肤上取了下来，接着他放开胶管，听诊器应声从脖子上垂落下来。
“夫人，没什么大问题，”钱尼医生说，“女人总有些疑神疑鬼的。有时候甚至会报告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疼痛，特别是在怀孕的时候。也许只是肠胃系统稍稍有些不适罢了，用不着太过在意。”
“潘伯顿夫人不是那种会装病的女人。”潘伯顿说这话的时候萨琳娜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钱尼医生把两块金属听诊片合在一起，然后把听诊器放进了皮包。
“我没有说她装病，但正像诗人说的那样，心灵是自己做主的地方，有自己独到的地方。感觉毕竟只是感觉。”
潘伯顿看着钱尼扬起手臂似乎想要拍击病人的肩膀，但医生考虑了一下，明智地把手收了回来。
“我可以向你保证，到了明天她一定会好。”走下大屋的门廊时钱尼医生说道。
“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老婆感觉好些吗？”潘伯顿别有深意地看着站在门廊边的盖洛韦，“需要的话，我可以让盖洛韦进城去买。”
“我想到了一样，”钱尼医生把目光转向了盖洛韦，“只需要在营地的小卖部拿一包薄荷糖就好。我发现胃酸的时候薄荷糖特别有效。”
这一天萨琳娜一直躺在床上。她坚持让潘伯顿去办公室工作，但直到萨琳娜同意把盖洛韦留在前屋，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主屋。那天中午和晚上潘伯顿回房探视萨琳娜的时候，萨琳娜告诉他自己感觉好些了，但是萨琳娜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他们早早地上了床，躺进被窝的时候，萨琳娜把背贴在潘伯顿的胸膛上，拽过他的左手，把手放在肚子的下方，像是想让丈夫帮忙把孩子归位一样。当一个伐木工向徜徉在荒野中的叫玛丽的女人唱起情歌的时候，潘伯顿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潘伯顿被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萨琳娜吵醒了，萨琳娜把被单踢到了一边，左手按在两腿之间。潘伯顿问她是不是感到不舒服，不过她并没有回答。她抬起一只手，像是想立下某种誓约一样，但是潘伯顿却在她的手指和手掌上都看见了血丝。潘伯顿飞快地套上裤子、靴子和衬衫，衬衫都没顾得上扣上扣子。他帮萨琳娜穿好睡衣，把她架在自己的胳臂上，走过浴室的时候还特意从架子上抓过了一条毛巾。这时开往锯木场的早班火车正准备发车，赶工的工人们正聚集在轨道两边。潘伯顿向几个闲荡的工人大嚷着，让他们帮忙把多余的货车车厢从车头上卸下来，只留一节客车车厢。地面上到处都是湿泥，但当工人们急着分离车厢，锅炉工忙不迭地把煤炭往车头里铲。坎贝尔冲出办公室，把萨琳娜扶进客车车厢，让她平躺在座位上。潘伯顿让坎贝尔给医院打个电话，要医生和救护车等在火车站，然后再把潘伯顿的皮卡车开到那。坎贝尔走下客车，在工人们的叫声中，潘伯顿和萨琳娜单独待在了一起。这时列车的引擎开始发动起来。
潘伯顿坐在椅子边，用毛巾按住萨琳娜的腹股沟，试着想为她止住血。萨琳娜闭着眼睛，当火车司机把手放在换向器，踩下刹车，打开节流阀时，她的脸变得和大理石一样白。火车发出的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地增强着，蒸汽通过节流筏、进入管、汽缸，然后通过汽缸里的活塞触发操作杆，操作杆带动机轴发动起万向接头，游星齿轮的旋转带动起车厢下的大车轮，这时火车才慢慢地开了出来。
潘伯顿闭上眼睛，心想车轮内部齿轮的啮合大概也和钟的工作原理差不多吧，他真希望时间能退回到发现萨琳娜手上有血的那一刻。当火车的速度稳定下来以后，潘伯顿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他发现列车好像行驶在平静的湖底一样。所有甩在身后的东西好像被湖水给稀释了——坎贝尔走进办公室给医院打电话，工人们走出餐厅，看着机车带着孤零零的一节客车车厢开了出去。盖洛韦从马厩里走了出来，看到火车刚刚开始发动，他匆忙跟在后面跑了起来，那条断臂无力地随着它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