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萨琳娜(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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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杰金斯坐在椅子上，把雅各布放在膝头。
“孩子应该冠上父亲的姓氏，”她仿佛是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话似的，全然忘了坐在面前的蕾切尔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那样他就会有一个正式的姓氏，你也不必总是考虑该怎样向他解释没有父亲的问题了。”
“杰金斯夫人，他有自己的姓氏，”蕾切尔抬起头，直视着老太太的眼睛，“哈蒙这个姓不比任何其他姓氏来得差。”
一时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烧着木炭的炉火嘶嘶作响。突然间壁炉里的一大块木炭被炉火烧裂了，壁炉里闪出一道火光。当寡妇杰金斯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比方才柔和了很多。
“没错，确实如你所说，哈蒙也是一个很好的姓氏。”
蕾切尔从地上的大袋子里拿出橡皮奶嘴和包裹婴儿用的长布条，先前她已经把玻璃奶瓶拿出来了，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
“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你必须把马和牛全卖了才能维持生活，而他却生活得像个国王一样，”寡妇杰金斯悲伤地说，“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并不容易，难怪婴儿会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上呢。人生都是从落泪开始的。”
蕾切尔出了门，顺着来时的弯路来到谷仓前，然后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她扫视着阁楼和仓里的梁架，像往常一样回忆起几年前曾经在这里被一只横空出世的蝙蝠吓出一身冷汗的事。她听见谷仓后部的巢箱里传来连绵不断的鸡叫声，提醒自己离开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把刚孵出的鸡蛋带回去。这时她已经对黑暗习以为常了，谷仓里的物体在她眼中慢慢现出了真形：谷仓里有一个生锈的牛奶罐，一袋蟑螂药和一个腐烂的马车轮。最后她向谷仓的顶部看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里面走。她把马鞍和上面的皮套从饲料架上取下，来到当中的马厩前。马还没有睡醒，卧倒在一边，右蹄自然地弯成了九十度。蕾切尔拍了拍马屁股，让它知道她已经来了，然后把钱包和食品袋放在随身的提包里，最后还在谷仓里找了把锄头系在马鞍上。
“丹，我们出去走走吧。”她轻轻地对马说道。
蕾切尔并没有走寡妇杰金斯门口的那条道路，而是沿着鲁迪塞溪下了山，来到溪水与皮其恩河的交汇处。路两边的紫红色浆果和秋麒麟草在阳光的照耀下生长得特别繁茂，枝叶蔓延在道路上，使下山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残留在叶子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双脚和衣裳。蕾切尔知道树林的深处人参叶已经焕发出光彩了。她总觉得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甚至比春秋两季都要惬意得多。洁白的蝴蝶在山茱萸丛中随处舞动，这是一幅多么优美的画面啊！
丹小心翼翼地走下山路，和平时一样机警而优雅驮着蕾切尔。这匹马是在蕾切尔出生前一年买下的。甚至在老哈蒙喝醉或是大发脾气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这匹马一个指头。他没有踢过它，也没有骂过它，送饭送水更是没误过点。今天蕾切尔必须卖掉这匹马，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又将离她而去了。
她骑着丹走上条土路，沿河往南方的威内斯维尔走去，太阳在她的右侧肩膀上露出个头。几分钟以后蕾切尔听见远出传来一阵汽车轰鸣的声音，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定睛一看，迎面开来一辆绿色的汽车，并不是潘伯顿的那辆皮卡。突然间她为自己感到一阵羞耻，即便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时常希望潘伯顿会出现在科尔特山，回到过去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上两个周末，她去营地的教堂做礼拜的时候，总会在教堂外闲逛上一阵子，希望潘伯顿碰巧路过那里。
汽车从她身边开了过去，留下一片灰色的烟雾。蕾切尔把身上缠着的绑带往上提了一点，防止扬起的灰尘弄脏雅各布的襁褓。过了不久，她走过一间石砌的农舍，房内壁炉冒出的烟从烟囱里散发出来，地里的玉米秆比她的个头都要高出许多，路边长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南瓜。丰收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悲从中来，科尔特山也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如果父亲还在的话，又要开始在地里忙上忙下了。一辆货车从对面开来，两个孩子坐在车后晃荡着双腿。他们同情地看着蕾切尔，好像知道过去几个月中她所经历的一切似的。接近皮其恩河的时候，路面变得平整起来。河面在晨曦的照耀下泛出一道金光。真是应了那句俗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无奈地想。
蕾切尔想起去年八月的一个中午，她去潘伯顿的房子吃午饭。和她一起在科尔特山的乔尔·沃恩等在门廊上，他的任务是不让别人打扰潘伯顿先生和她的好事。虽然乔尔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闲话，但为她开门的时候，乔尔的表情总是非常忧虑。潘伯顿先生总是呆在后面的小房间里。蕾切尔走过前厅的时候，总会好奇地看一眼厅里的电灯、冰箱以及精美的桌子和带皮垫的椅子。在这样令人惊奇的房子里哪怕是呆上半个小时，她都会产生年少时阅读西尔斯许愿书①时的感觉。这种感觉只会比那时更棒，因为看到的不是画片和描述，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但这并不是她和潘伯顿上床的原因，而是潘伯顿首先注意到了她，他在营地里众多的女孩子中选择了蕾切尔，而没有选择那些比她更年轻些的姑娘，例如她的朋友波妮和里贝卡。蕾切尔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河，因为他是第一个吻她的男人，更是第一个和她上床的男人。蕾切尔想老寡妇的话也许没错，如果自己不是在五岁时便没了母亲的话，也许会比现在更懂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