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驱魔术：中世纪的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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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东西，只有需要去了解的东西。现在是多一些了解、少一些畏惧的时候了。

——玛丽·居里

本书介绍了科学怀疑论和批判性思维以及诸多科学原则，它们共同组成了一架长梯，供人类从迷信、偏见、自大和信仰鬼神的苦海中挣脱出来。当我们回头再看看那些中世纪的理论时，肯定会庆幸自己晚生了这么多年。但是，并非所有人（甚至并非所有机构）都能追随伟大的先哲们走出那段黑暗时光。要想脱离困境，我们还是得依靠自己攀爬。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哪怕到了21世纪，还有人愿意相信那些在洪荒年代荼毒过人类心灵的荒唐理论。在一些地方，人们依旧相信魔鬼的存在，害怕会被鬼魂附体。有人因此而沦为无知的牺牲品，其中有许多是无辜的儿童。

驱魔术（exorcism）是一种宗教礼仪，或者是与宗教有关的仪式和“作法”，旨在驱赶魔鬼或者其他被认为附体的恶灵，不让其附着在某人、某地或者某件物品之上——假如上述对象确有被恶灵缠住不放的迹象，即所谓的“附体”。得益于小说《驱魔人》和同名电影大卖，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大多数人都会将驱魔术与基督教联系起来。不过，驱魔术实际上并非基督教庇护众生所独有的法宝。在伊斯兰教、印度教、犹太教和道教等各大教派的仪式中，都能看到类似驱魔的环节。

罗马天主教相信人们会被“邪魔附体”，因此神父们至今仍会举行所谓的“神圣驱魔”仪式。关于该仪式的说明长达27页，有驱魔辟邪之奇效。整个仪式包括洒圣水、念咒语、各种祈祷、焚香、祭拜圣徒遗物等，还包括诸如十字架之类的基督教信物。

近年来，人们对驱魔仪式的兴趣有增无减。全世界范围内大约有500~600名驱魔法师。仅在美国一地，驱魔师的总人数就从2006年的12名增长至2016年的50名。举行驱魔仪式的场次没有确切的统计，但是据加利·托马斯神父所言，他自己在这10年间共举行了50~60场的驱魔仪式。托马斯神父是北加州圣何塞天主教教区“官方认证”的驱魔师。

尽管驱魔仪式有它自己的一套规范流程，官方认可的驱魔师们也一直恪守着这些规则，但只要是座教堂，就有可能从中冒出来一些非专业人士，在没有获得承认的情况下擅自开展驱魔行动。他们当中有许多人是教区的居民，或者干脆只是来教堂做个礼拜而已。这群人对“邪魔附体”最为狂热，喜欢自作主张地判定某个人是否被恶魔附了体，并且相信自己（作为最虔诚的信徒）能够帮助他把附身的恶灵赶出体外。为什么不呢？毕竟“附体”和“驱魔”的教义来自罗马天主教的最高统治者——教皇。

1999年，梵蒂冈对颁布于1614年的驱魔仪式总纲进行了修订（才过了385年就想到要“升级换代”了？），要求驱魔师不要把精神疾病误解为恶魔附体。修订归修订，这么做究竟有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还很难说。在2001年2月发表于《科学怀疑论研究》（Skeptical Inquirer）杂志的一篇文章中，超自然现象调查者乔·尼克尔对驱魔术自有一番评价：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人们尚未解开心智之谜，就自然而然会催生出对恶魔附体的无边恐惧。通过援引《圣经》中的故事，中世纪的教堂宣称魔鬼能够控制人的行为。到了16世纪，哪些行为会被认为是魔鬼附体已经有了相对固定的范围，主要包括痉挛和抽搐，突然间力大无穷，对疼痛视而不见，暂时的视力受损或听力失聪，能够预见未来，以及其他一些反常特征。部分早期的“附体”症状，其实很可能是由于患了癫痫、偏头痛或妥瑞氏综合征。它们都属于脑部疾病（拜尔斯坦，1988）。精神病学史专家很早就认为，所谓“恶魔附体”的种种发作迹象应该源于某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例如精神分裂或者癔症。他们也注意到，17世纪后，随着以上疾病逐渐被人们所熟知，对恶魔附体的迷信也随之减少了。

虽然教会声称在宣布某人确实受到恶魔折磨之前，会排除精神或神经疾病的可能性，但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最终，他们的证据是这个人的行为，而对行为的判断可能基于他们对附体的主观标准。某些情况下，是否被恶魔“附体”并非依据被附体者本人的描述，而完全是别人的评判。这些无辜的人成了驱魔仪式的牺牲品。他们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和折磨，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让我们回顾几个与此有关的恐怖案件吧。

居住在马里兰州日耳曼敦的扎基亚·埃弗里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孩子们当时分别是8岁、5岁、2岁和1岁。2014年，她当着两个大一些的孩子的面，用刀捅向另外两个较小的孩子，并掐死了他们。随后，她又用刀刺向剩下的两个孩子。面对调查人员的询问，她声称她当时感到恶灵在孩子们的身体之间来回移动，于是在一位成年同居室友的帮助下，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驱赶恶灵。

2012年，四位来自南非的妇女——丰迪斯瓦·法库、林德拉·贾鲁巴尼、诺库邦加·贾鲁巴尼和诺赫兰拉·麦德勒舍——试图将恶魔从一位15岁的少女斯内萨姆巴·德拉米尼的体内驱逐出去。德拉米尼是法库的堂妹。经过一番疯狂而徒劳的挣扎后，少女最终被死神带走了——她们把手伸进了她的阴道，直接把她的肠子拽了出来！

1976年，在德国也发生了驱魔致死事件。这也许是众多案件中最著名的一个，受害者是安娜丽丝·米歇尔。安娜丽丝的遭遇曾数次被改编为电影，包括2005年的《驱魔》（The Exorcism of Emily Rose），2006年的《安魂曲》（Requiem）以及2011年的《安娜丽丝：驱魔录像带》（Anneliese: The Exorcist Tapes）。

安娜丽丝的父母相信，他们的女儿被恶魔附体了。她是个癫痫病患者，可之前却被当作抑郁症来治疗。尽管如此，她的父母还是叫来了两位神父举行驱魔仪式。几个月后，安娜丽丝去世了，死因是脱水和营养不良。在神父们的诱导下，她的父母禁止她进食，也不允许她喝水。这种恐怖而又漫长的煎熬最终夺去了她的生命。案件发生后，法庭判决其父母和两位神父犯下了过失杀人罪。

就算驱魔没有生命危险，也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危害。比如，你对一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患者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确认他的妄想属实。假如告诉他，他确实被恶魔附体了，反而会让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因为这样等于斩断了他和现实仅存的一丝联系。这就好比告诉一个被害妄想狂：“通过你嘴里的补牙材料，美国中央情报局就能够知道你在想什么哦。”

正是被指“附体”的所谓证据让人们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这些证据却统统都没有说服力。我通过录像见过各式各样的驱魔仪式，而被驱魔的患者要么表现挺正常，要么仿佛是为了拍《驱魔人》续集而在镜头前装疯卖傻。我看不出存在任何异乎寻常的地方，哪怕是细枝末节。“恶魔附体”案件自从有记载以来从来就没有被证实过。尽管如此，现如今还是有多达数百万（也有可能是数十亿）人对此表示认同，并认为驱魔的确管用。

科学怀疑论的原则固然可以起到指引和警示的作用，但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现状。无论恶灵和魔鬼是否真实存在，人们用荒谬的借口害人害己，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第53章 驱魔术：中世纪的阴魂

第53章驱魔术：中世纪的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