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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阴谋论

书籍名:《如何独立思考》    作者:史蒂文·诺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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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部分:科学与伪科学

引申话题:重大阴谋

阴谋论似乎更应该被称作“重大阴谋”。这是一套自成体系的结论,其核心内容是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一个极其强大的组织,这个组织为了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无时无刻不在制造各种假象来欺骗公众。

政府从来不擅长保守秘密。

——比尔·奈

我们此前已经讨论过不少逻辑谬误和认知偏差,其中很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习惯于用阴谋去解释一切。但在很多时候,这不过是期盼“一枚戒指统领众戒”的错误想法。

从理性怀疑的角度看,几乎每个话题都少不了包含阴谋论的观点。它好比是一张通用的“脱狱卡”——每当争论陷入窘境,走投无路时,有人便甩出这张王牌。当辩论不过别人时,他们也会祭出这一法宝,好比赌输时气急败坏地掀了桌子。我一向把阴谋论看成学术领域“耍流氓”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尽管如此,阴谋论至今依然大有市场。让我们透过其表象,搞清楚阴谋论究竟为何如此备受欢迎。



重大阴谋


说到阴谋或者阴谋论,我们通常指的是所谓“重大阴谋”。这个术语将那些令人错愕的大阴谋与另一些相比之下并不惊心、貌似可信的阴谋区分开。

我们这个世界确实存在阴谋,这一点无可否认。只要两个人凑到一起,准备搞出点什么乱子,这就是阴谋。许多阴谋源于公司或政府部门的内部小圈子(即决策层面)。

而“重大阴谋”的内涵则要广泛得多。它本身必须牵涉到许多人和组织,甚至横跨多个国家,或者历经几代人的时间。

重大阴谋一般都会牵涉到三个方面。首先,要有人策划阴谋。它往往是某个强大的组织——麾下人员众多,拥有极其丰富的资源,对局势有着极强的掌控力,却始终居于幕后不肯露面。它们必须强大到能够炮制阿波罗登月计划的假象,能够借用飞机尾烟来加害普通民众,甚至能够将恐怖分子诬陷为“9·11”事件的罪魁祸首。其次,要有人识破阴谋论。他们就好比《星球大战》中的“光明军”,能够一眼看透阴谋的本质(谁让他们这么聪明呢)。最后,还有一些会上当的人(或者称为“从众者”),他们相信对过去和现在各种事件的标准解释。



阴谋论思维


用阴谋来解释一切的思维存在逻辑上的缺陷。尽管它会让阴谋论听上去颇有道理,但同时也让其存在致命漏洞。阴谋论思维的关键问题在于,它是一个封闭的思维系统。人们特意用它来屏蔽外界的质疑,甚至也不要求其与内部意见保持一致。在很多情况下,阴谋论其实就是精心策划的诡辩之术。

任何可能对阴谋论不利的证据本身就是阴谋的一部分。对阴谋论者来说,这种证据很明显是人为捏造的,其目的是让阴谋不至于暴露。因此,不管科学家如何宣扬疫苗的安全性,也不管高清摄影机明明记录下了宇航员登上月球的情形,或者有确凿证据证明“9·11”事件就是恐怖分子所为——别理它,都是假的。

任何与阴谋相矛盾的事件,毫无疑问都是“伪旗行动”:政府主导了这一切,并将盲目的群众引入歧途。另外,如果原本可以证明阴谋存在的证据现在不翼而飞了,那也只能说明这是一种掩饰。阴谋家很善于掩盖自己的行踪。隐藏得有多好?想多隐蔽就有多隐蔽,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

由于隐藏得很深,重大阴谋往往会因此踏入诡辩的“死亡螺旋”。有阴谋论认为政府曾经策划利用喷气式客机的“化学凝结尾”来控制人口数量,但至今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承认这一点。为什么没有人敢这么做呢?因为政府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对任何企图揭发的人施加威胁,或者让他们闭嘴。

如果“9·11”恐怖袭击是小布什故意捏造出来的,那么为什么当民主党掌权的时候,他们没有把小布什总统的阴谋披露给大众呢?他们肯定对此心知肚明。为何媒体也保持沉默呢?他们肯定也是知情者。其他国家的政府呢,怎么也不说话?他们当中许多人可是美国的敌人。答案是什么?你可以随便猜。

如果遇上阴谋论解决不了的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阴谋论继续扩大。于是很快你就会相信,世界上存在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政府”,它掌控着这世上的一切——光照派、蜥蜴人、新世界秩序等诸如此类的“重大阴谋”。

非但阴谋的范围和影响需要夸大,阴谋策划者的强大和狡诈也值得大吹特吹一番。比如,很多人认为“一些人”掌握了治疗癌症的方法,可就是闭口不言。他们究竟是谁?因为没有明确的指向,对此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大型医药公司,但是这似乎还不能充分解释阴谋。

医药公司之间会相互竞争,而且随时都有新玩家入局。对一家新公司来说,有什么理由不去推广它们的治疗手段呢?难道其他国家的公司也这样?

究竟是谁在掌控医药研究?大多数针对癌症的基础性研究都是政府资助的,而且多数都在大学的实验室进行。大型医药公司可以控制这些研究吗?有关研究论文发表在同行评议的杂志上,研究人员也定期会进行成果研讨和交流。至少要有几十家实验室,并且集数年之功,才有可能在攻克癌症方面取得某项重要进展。

医药公司其实只参与了整个过程的最后一个环节,即选择可能的受众群体,并研制出一种能够投产的新药。

这背后有可能还有癌症医生的功劳吗?有人认为,医生最希望看见的是有病人源源不断地找他。医院和医生都无法控制有关实验研究。搞医学研究是为了博取名声,获得资助,因此研究人员并不在乎新药能不能让医生赚到钱。不管怎么说,给人看病总归是一个高利润的行当。就长远利益来看,让病人痛痛快快去死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如果你能看清整个局面,知道其中涉及形形色色、动机各异的机构和个人,那么“有人在幕后控制全局,以达到其卑劣的目的”这一说法就会显得荒谬可笑。像攻克癌症这么重要的发现,是根本不可能隐瞒得住的。

就算他们果真强大到能够实现这些精心谋划的阴谋,他们把自己“暴露”给阴谋论者的行为也显得过于愚蠢了。在阴谋论者眼中,阴谋的幕后策划者可以机智无比,也可以粗心大意,一切全凭所需。所以他们导演了一出“把宇航员送往月球”的大戏,却又通过吹风或者打开门的方式让旗帜飘扬起来,从而暴露出当时并非真空环境(呸!)。

一旦我们把阴谋说得绘声绘色,仿佛跟真的一样,它就成为我们透视真相的一面透镜。模式识别和超能作用力探测结合在一起,往往能让我们觉察到某种神秘的外力——虽然看不见,但它能把相对独立的事件联系起来。接着就会产生所谓确认性偏差。任何随机或看似无关的事件,其实都有可能成为搞阴谋的证据。同时,我们会对那段时期发生的异常现象穷追不舍。哪怕只是稍有一点不太正常或不常见的现象,我们也会小题大做,把它们当作阴谋存在的有力证据。即使是巧合,也算作整个阴谋论的一部分。

阴谋论者同时也犯了最基本的归因错误,将蓄意行为归咎于他人,而忽略了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外部细节。例如,1963年11月24日,杰克·鲁比在李·哈维·奥斯瓦尔德被警察严密保护的情况下依然枪杀了后者,而且整个枪杀过程都进行了电视直播。阴谋论者认为这毫无疑问是一次灭口行动。除此之外,鲁比还有其他理由非要这么干吗?

但是杰拉尔德·波斯纳在《结案》(Case Closed)一书中提出了一个颇具说服力的观点:鲁比不过是个笨蛋和混球(他一直想加入帮派)。肯尼迪总统遇刺对他刺激很大,于是他发誓要成为亲手击毙凶手的英雄。但是阴谋论者并不这么想,他们会对鲁比开枪的动机展开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

阴谋论常犯的另一类逻辑谬误是诉诸人身。假如你胆敢对他们煞费苦心才提出来的阴谋理论表示质疑,那么你一定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而且看不透问题的本质。假如你胆敢对阴谋论本身的事实和逻辑提出疑问,那么你本人一定是阴谋的一部分。你一定是个托儿,或者是“草根运动”的一分子,甚至可能是光照派的成员。

阴谋论者常常会犯下“诉诸无知”的错误。他们津津乐道于明显的异常、巧合以及(在他们有限的知识范围内)其他不可思议的现象,并且不断就此发问。如果你不能用非常肯定的措辞解释清楚每一个细节,那么他们就会把这些现象视为阴谋。但是,他们并不需要证明这些就是阴谋,他们要做的只是了解事件的正常经过,并找到其中的漏洞。

2002年,迈克尔·伍德、卡伦·道格拉斯和罗比·萨顿共同开展了一项研究。研究结果表明,人们甚至能同时接受两个“互斥”的阴谋论。他们相信戴安娜王妃死于谋杀,同时又相信她的死亡是假新闻(其实还活着)。他们相信美国海豹突击队杀入了奥萨马·本·拉登的老巢并打死了他,但同时又相信他还活着。总之,无论什么阴谋论调都会有人赞同,哪怕它们之间互相矛盾。

最后,阴谋论者总是喜欢无意义地重复自己的观点。他们会紧紧围绕一个核心内容:“谁会得益于此?”如果是对真实的犯罪场景提出还原假设,这倒是个合理的思路。但是阴谋论者会拿这个问题的答案作为搞阴谋的真凭实据。

每一次大事件都不可能只有赢家,没有输家。有人借此上位,也有人借机捞了不少好处。但是,他们不见得就是事件的始作俑者。而阴谋论者就会说:“别傻了!他们因此得到了好处,所以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



注定破灭的重大阴谋


《公共科学图书馆综合》期刊曾于2016年发表过一篇论文,从数学角度讨论了重大阴谋被内部人员披露的概率到底有多大。当然了,论文本身并未对任何阴谋理论加以否认,但是它用严谨的态度把重大阴谋论调当作日常案例加以剖析,并因此提出了一个颇为有力的观点:如果阴谋本身太过离谱,它注定会被赶下神坛。

大卫·罗伯特·格兰姆斯是该论文的作者。下文摘录了他对阴谋的部分看法:


总有人把一切都看成阴谋。他们企图相信任何事件都和其背后隐藏的力量有关,幕后操控这一切的肯定是某个秘密团体或组织。许多看上去能解释原委的推测其实都是不可证伪的,它们要么缺乏证据支撑,要么本身百分之百就是错的。可问题是,这些说法在公众当中居然还挺有市场。如此一来,要让公众倒向正常的医疗和科研成果就变得不那么容易。在原本科学已经深入人心的领域,人们也有可能会因此心生疑虑,甚至持有异议。


真正的重大阴谋会牵涉到许多来自各行各业的人,而且要花费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完成。但这也会让人们产生疑虑:要策划并实现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究竟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种重大阴谋理论一旦膨胀起来是没有底线的——人们会把它想象得愈加庞大,愈加复杂,直到某天无法自圆其说了才会彻底销声匿迹。

格兰姆斯在其论文中分析了重大阴谋可能遭遇失败的概率。这些阴谋论从内部被曝光(即了解内幕的人有意或无意地透露)的概率有多大?不过他没有考虑外部曝光的可能性,即人们通过调查研究,最后发现阴谋根本就不存在。

格兰姆斯从历史上真实的阴谋论开始着手,包括国家安全局的窃听丑闻——被爱德华·斯诺登给披露了出来,塔斯基吉梅毒实验,以及联邦调查局的司法鉴定丑闻。

为了建立重大阴谋论失败的数学模型,他必须同时考虑几个因素。它们包括:像这样规模的阴谋需要牵扯到多少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经历了怎样的变化?每个人的平均可靠程度又如何?通过这些案例,他首先得到了一个阴谋论“可靠程度”的范围区间。接着假设阴谋论处于这个区间的最顶端(即按照最高的可靠程度算),并由此得出了一个极其保守的关于重大阴谋论破产概率的预估值。

随着时间的推移,阴谋策划者的人数也会发生改变,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变量。对一些阴谋论来说(比如,有人声称在罗斯威尔坠毁的飞碟上的外星人已经被救活),所涉及的关键人物随着时间流逝已纷纷去世,能够披露内情的人也因此日渐稀少,所以反而减少了阴谋论破产的概率。

然而,其他阴谋论,如有人掩盖所谓疫苗的“真实”风险,这个阴谋的参与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这是因为这一阴谋不仅掩盖了一个单一的历史事件,而且有不断持续的科学研究和数据分析。

为了更好地分析其观点,格兰姆斯引用了四个重大阴谋论案例:登月骗局、气候变暖的谎言、有关疫苗的争论,以及隐瞒癌症治疗方法。针对每一个案例,他都需要给出该阴谋论所应该涉及人数的计算方法。我个人觉得他的数字偏保守,但也有人可能认为人数少一点有利于操纵阴谋。我不同意这个观点,特别是牵涉到科学数据时更是如此——只要受过充分的训练,任何科学工作者都有能力对该数据展开研究,并做出自己的分析判断,所以人数多少与是否便于操纵阴谋无关。

在登月骗局的案例中,他把数字设定为411 000人——1964年NASA的雇员总数(也是历史上的最高峰)。在气候变暖的例子中,这个数字则是405 000人——当时支持AGW理论的科学组织的会员总数。在疫苗的案例中,他划定的数字是22 000人——国家疾控中心和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总数(其实他明明可以把各种专业儿科机构的员工数量也加上去)。针对隐瞒癌症治疗手段的问题,他的预测数字达到714 000人——全球最主要的几家大型制药公司的雇员总数。

你当然可以对此进行吐槽,但我认为他的预测数字从数量级上来说还算合理——这对他开展后面的研究非常重要。

根据格兰姆斯模型的预测,上述重大阴谋最多能维持4年,其间就会被相关的内部知情人士曝光。还记得吗?就个体可靠程度以及对阴谋的参与深度而言,他的预测已经是保守得不能再保守了。如果算平均值的话,阴谋被揭穿的速度可能还要更快些。即使你认为他预测的数量级过高,不需要动不动就成千上万,但是其分析结果显示,阴谋论在几年之内破产依然是个大概率的事件。

你可以把其中的变量(可靠程度、关联人数、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的关联人数等)做一些调整,并用他的模型绘制出一条阴谋论的“破产曲线”。就算有几千名“相当可靠”的阴谋策划者,这些阴谋也很有可能在几十年内就统统成为阳谋了——阴谋论的涉及范围越广,或者相关人群的可靠程度越低,其走下神坛的速度就越快。

总而言之,所谓“重大阴谋”不过是人们的臆想。作家迪恩·孔茨曾经就此总结道:


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知道,人类是无法让规模如此庞大的阴谋长时间存在下去的。作为自然界的物种之一,我们总是对细节不够重视,总是动不动就产生恐慌情绪,总是情不自禁地要和别人分享秘密——这些都是人类的典型性格。



谁在相信阴谋论?


我们每个人都会用阴谋论来解释某些现象,区别仅在多少而已。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思维方式总归还是需要有一个范围和界限。你可能会对阴谋论有所偏好——许多人都多少会有那么一点。

许多阴谋论的拥趸都是机会主义者。如果某个阴谋论调刚好对我们的胃口,我们就会暂时接受这个观点。就政治理念而言,该现象尤为明显。有人曾于2016年做过一项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在投票给希拉里·克林顿的选民中,有17%的人相信她在电子邮件中曾提到过一个团伙,该团伙专门为华盛顿的政客提供未成年人性服务(即所谓“比萨门”),而同时有46%的特朗普支持者相信此事确实存在。另外,一项由公共政策民调基金会(Public Policy Polling)于2013年发起的调查结果显示,29%的自由派民众相信(或不确信)小布什政府明明掌握内情,却依然故意放任“9·11”事件发生。对此持完全否定看法的人只占15%。

总体而言,只要某个阴谋论正好符合他们的立场,无论是自由派还是保守派都会更容易接受它。此外,哪怕有些阴谋论调并未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比如,21%的人相信美国政府故意隐瞒了罗斯威尔的不明飞行物坠毁事件,5%的人相信保罗·麦卡特尼早在1966年就被人杀害了),政治圈中相信它们的人数比例也大致相同。政治立场并不会影响人们对于一些基本阴谋论调的接受程度,比如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定活跃着某些能左右事情发展的、强有力的神秘组织。

同时该调查还发现,有一小部分阴谋论者似乎没有党派成见——不管该阴谋论有没有政治色彩,他们大多数时候都选择相信。他们本身就养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因此对各种阴谋论深信不疑。

根据该基金会的民调结果,下文列出了一些常见的阴谋论,并附上其赞成者的百分比。


* 20%的受访者相信童年时接种疫苗与成年后的自闭症有关联,而46%的受访者对此持否定态度。

* 7%的受访者认为登月行动纯粹是一场骗局。

* 13%的受访者认为贝拉克·奥巴马反对基督教,其中共和党人持此观点的占20%。

* 关于前总统小布什在伊拉克是否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方面故意误导民众,赞成者与反对者各占到44%及45%。72%的民主党受访者认为小布什在这个问题上撒了谎,有45%~48%的中间派表示赞成,而共和党人对此表示赞同的则只有13%。

* 29%的受访者相信存在外星生命,并且认为它们就在你我身边。

* 14%的受访者认为,之所以强力可卡因在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内陆城市中风靡一时,中央情报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 9%的受访者相信,政府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往民众的生活用水中添加了氟化物(并非仅仅是牙齿健康问题)。

* 51%的受访者认为肯尼迪总统之死绝对有内幕,而仅有25%的人相信凶手只有奥斯瓦尔德一人。


看来再离奇的阴谋论也至少能赢得4%~5%的支持率。这些人可谓阴谋论者当中的死硬派。

阴谋论如此盛行,似乎也有一定的心理因素在起作用。我们总是习惯性地认为,唯有惊天动地的原因才会导致改天换地的结果。一些改变历史进程的全球性大事件,居然靠几个“小毛贼”就能做到,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就算50年来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确凿证据,多数美国人之所以还会始终相信肯尼迪遇刺是一个惊天大阴谋,恐怕这也是原因之一。林肯总统遇刺后的几十年间,类似的阴谋论调仍然不绝于耳。同样,人们认为行刺罗纳德·里根总统也是一个阴谋。



阴谋论的心理特征


2010年,心理学家维伦·斯瓦米和丽贝卡·科尔斯发表了一篇题为“真相就在眼前”(The Truth Is Out There)的文章,对有关阴谋论的研究做了回顾。他们的观点是,早期的研究报告主要着重于分析阴谋论的特征,却对持阴谋论观点的人少有涉及。他们提到了理查德·霍夫斯塔特于1966年发表的“开创性”论文,后者认为阴谋论其实是一种信念,“存在一个潜伏的、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全球性的阴谋网络,其目的就是要实施各种极端的罪恶”。

以上观点可谓言简意赅。但是,当研究深入到阴谋论者自身的心理状态时,更有趣的情况出现了。人们对此的认知完全符合人类的发展进程。阴谋论最早被认为属于精神病理学的范畴,人们认为阴谋完全是头脑当中的妄想意念。最近这几年,人们倾向于认为阴谋论是由于情境因素的推动,试图满足某些普遍性心理需求的思维活动。

我认为这两种说法都对——人们天生对阴谋论的偏好程度不同,但总的来说有一个区间。同时,很多事件似乎只有阴谋论才能解释,也确实存在让阴谋论看上去更为可信的情形(哪怕会有更理智的解释)。例如,他俩在文章中写道:


因为阴谋论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满足人们追求确定性的心理,所以我们认为,一旦现存的主流说法出现信息不正确、自相矛盾或者指向模糊等现象,阴谋论就会变得更加有市场(米勒,2002)。从这个意义上说,阴谋论的确可以为意义不明的现象提供一种解释,并且“在面对不确定性时能够提供另一种相对简单的答案”(扎雷夫斯基,1984,第72页)。或者如扬和他的同事所言:“人们渴望能够解释一切自然现象——这也推动了人们在许多层面的好奇心——它让阴谋论者在公众中更有市场。”


归根结底,阴谋论思维源于人们对控制感和理解事物的强烈渴望,因为人们其实缺乏对周围事物的控制,而且他们接触到的信息经常不够明确,所知的信息也不能令人满意,这些都激发了阴谋论思维。作者在文中强调,公众常常对相关信息一无所知,因此也就无法很好地理解许多历史事件(正所谓“情境因素”)。与此同时,我们也会碰到所谓“蹩脚认识论”——在缺乏足够信息的同时,还喜欢应用循环论证、确认性偏差以及站不住脚的逻辑推理。其结果就是为了自圆其说而诞生的阴谋论,这种阴谋论可能还很受欢迎(即使有悖常理)。

达玛丽斯·格鲁普纳和阿林·科曼于2016年开展了一项研究。研究结果表明,阴谋论的产生与孤独、无助的感觉有很密切的联系。这也与我们的观点相一致:阴谋论是某种企图掌控一切的病态心理。



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


能够体现此前所述“重大阴谋”理论许多特征的最近一个案例是发生在桑迪·胡克小学的枪击案。2012年12月,一位失意的年轻人决定闯入一所小学,并开枪射杀那些学生。他打死了他的母亲,并在射杀了总共20名学生和6名老师后饮弹自尽。对那些受害人的家庭,对整个小镇,乃至对整个美国而言,这都是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这是全天下所有父母的噩梦。

悲剧发生在桑迪·胡克小学校园内。该小学位于康涅狄格州一个名为“新镇”(Newtown)的小镇上。枪击案发生的那段时间,我的父母和其中一个兄弟(鲍勃)正好住在离那所学校不远的地方。我的朋友当中也有人把自己的孩子送往该小学念书(万幸,他们都平安无事),而且其中一位朋友在枪击案发生时就在校园内。她的丈夫(也是我的一位朋友)是第一位冲到现场的急救人员,并目睹了满地尸体的惨状。

这对夫妇是我同事罗格和埃文的挚友,他们从小就互相熟悉。不过直到最近,我才开始和他们夫妇俩有所接触。我说这些是出于两个显而易见的原因:首先,我和枪击案的直接目击者之间只隔了一层关系。其次,我想告诉各位,这是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小镇,至少有几百户家庭都与枪击案有着类似的关联。

詹姆斯·特雷西曾是佛罗里达州大西洋大学的一名传播学教授,但他在2016年被校方解除了聘用合同。他在网上建立了一个博客主页,并在上面兜售各种阴谋论。他对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的官方说辞提出了质疑。2013年,即枪击案发生后不久,他就开始用阴谋论来质疑官方说法的真实性。一开始他不过是提出质疑,但很快特雷西就把矛头对准受害者的家庭。

特雷西教授认为,该枪击案的实际过程根本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甚至它很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可以这么说,阴谋论者会犯下的各种逻辑错误,在特雷西教授身上一样不少。

错误之一在于,他指出媒体报道枪击案时提供的各种细节不一致,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任何曾经关注过突发新闻的人都知道,媒体在报道备受瞩目的事件时,总是尽可能迅速地发掘一些趣闻或猛料。总会有一部分这类抢先报道事后会被证明描述有误。这只能说明随着事件的不断发酵,媒体也在互相比拼收视率,但并不能说明有媒体暗中谋划并编造了这个故事。

特雷西教授的错误其实就是之前我们讨论过的“追问异常”——在这个案例中,“异常”指的是媒体对此案的报道并不一致,以及一些报道中提到的细节(事后人们才理解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围绕这样的事件总会产生许许多多离奇的细节。假如不具备专业的背景知识,要把每个细节都讲深讲透也是非常困难的。不排除发生巧合的可能性——生活当中有那么多细节,而当某个重大事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细枝末节上时,就会产生所谓的各种“异常”现象。

比如,枪击案刚发生后,警察正忙着现场搜救。这时,人们在学校周围的小树林里遇到了几个人。他们其实是希望能拍到几张照片的记者,要不有可能就是赶来看热闹的当地居民。但是在阴谋论者的眼里,他们却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他们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那里?为什么在警方的报告中没有提到更多这方面的细节?

罗比·帕克是枪击案中被杀害的6岁小女孩埃米莉·帕克的父亲。在一次电视采访中,他在镜头对准他之前似乎还在微笑,而在镜头对准他的刹那间,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悲痛万分的神色。阴谋论者抓住这一点不放,把他说成是一个“危机演员”(这是他们自己发明的词汇)。可是你要知道,那些刚刚失去亲人而伤心欲绝的人们并非从此只会哭泣。在摄影机凑上来之前,没人知道帕克在回答什么问题。

在我们这个媒体为王的年代,这些悲剧性的事件使得许多受害家庭开始保护自己的隐私。在他们战胜悲痛的过程中,他们不希望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保护隐私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可特雷西教授和其他阴谋论的同行一样,宁愿把它看成是一种“掩饰”。阴谋论者用一种极其负面的态度看待这些家庭,反而加剧了他们保护自身隐私的欲望,这又显得何等讽刺!阴谋论者一方面“迫使”他们加强隐私保护,另一方面又对此大做文章,妄图以此证明其理论的正确性。

像特雷西教授这样的阴谋论者总喜欢把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看成有人搞阴谋诡计的证明。除了在逻辑上荒谬之至,他们总体而言也犯了戏剧性的错误——他们根本就是在纸上谈兵,脱离现实。好好想想吧,如果枪击案是个“阴谋”,那么让它成为现实得付出多少代价?得有人在小学校园内伪造大规模的枪击现场,假装射杀了根本不存在的20名学生和数名成年人。难道整个小镇就没人会注意到吗?

如此一来,整个小镇都必须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实际上,光是小镇还远远不够,需要参与的地区范围还要大得多。我和埃文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事实是我们住在与学校距离好几个小镇之外的地方。仅仅是与受害者家庭有直接联系的人际网就已经非常庞大了。

我必须指出,像特雷西教授这样的做法是在公然歪曲事实,有违媒体的道德标准。对此,他辩称自己完全是在进行调查之后才这么说的,而任何一个优秀的媒体工作者都会这么做。可他的确是错了。这里面有好几个原因。首先,正如我此前所说,他的理论荒谬不堪,而真正优秀的媒体人根本不需要对那些人为编造的虚假理论一一予以核实——只要衡量一下其可信度有多少就会明白。其次,他的所作所为既不明智,也不道德。他不断揭露受害人的家庭的伤疤,却给不出任何可能的原因,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能够佐证其观点:他所谓的“阴谋”根本站不住脚(其实就是“追问异常”时得到的错误解释)。

要真想对某个事件展开调查,合格的媒体工作者会谨慎地翻看事件的公共报道。如果确有证据显示这是一个阴谋,他们才有资格对那些当事人提出质疑。特雷西教授手里什么都没有。

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所牵涉的还不止这位前教授(他正是因为此事才在2016年遭到除名)。电台主持人亚历克斯·琼斯也是一位鼎鼎有名的阴谋论者。他曾经在节目中召集了一帮同道中人,用圆桌会的形式讨论了这起案件。在表达自己的立场时,他说道:


我一直认为,我其实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有太多的现象无法解释,而且人们总是企图隐瞒真相……我只能说,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的漏洞恐怕比瑞士奶酪上的洞还要多。


正是这些所谓的“异常”现象才需要隐瞒,可他没有必要纠结于任何具体的现象。接下来他又犯了“诉诸人身”的逻辑错误——“我们都知道政府会撒谎,因此政府很可能在这起案件中没说实话。”

也有人认为,正是由于美国政府(当时是奥巴马政府)要利用枪击案件推行禁枪令,所以政府很可能为了达到该目的而策划了这起事件。

2017年,琼斯本人也正为争夺孩子的监护权忙得不可开交。他对此辩称,自己只不过是个“表演艺术家”。他虽然鼓吹那些疯狂的阴谋论调,但内心却未必都认同它们。当然,这种说辞也许是另一种伪旗行动罢了。

一旦你通过阴谋论的有色眼镜来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正常的举证原则和逻辑推理都不再适用。你只知道,一切都不像看上去的那样。要想不中它的“毒”,你就得明白阴谋论不过是一种心理现象,各种因素综合作用导致了阴谋论的产生;而且你必须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思维,确保不受其干扰。如果能提前做到这些自然是最好,因为一旦你相信了阴谋论的说法,你再想摆脱这种思维就很难了。


小说《魔戒》描写至尊魔戒上刻的一段话:“One Ring to rule them all, One Ring to find them,One Ring to bring them all and in the darkness bind them.”这段话的意思有很多种,其中相对公认的解释是:“一枚戒指统领众戒,尽归罗网。一枚戒指禁锢众戒,昏暗无光。”——译者注

关于“化学凝结尾”(chemtrails)的阴谋论调近年来非常流行。它是一种飞机飞过空中留下的凝结尾迹,一些阴谋论者认为这其中携带化学和生物制剂,被政府用来控制人口或改变天气。——译者注

伪旗行动是隐蔽行动的一种,指通过使用其他组织的旗帜、制服等手段误导公众,让后者以为该行动由其他组织所执行。伪旗行动在谍报活动中很常见,此外民间的政治选举也常采用此法。——译者注

奥斯瓦尔德是美籍古巴人,被认为是肯尼迪遇刺案的主凶。案发两日后,奥斯瓦尔德在警察的严密戒备中当众被杰克·鲁比开枪击毙。——译者注

1947年,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市发生一起不明飞行物坠毁事件。美国军方对外单方面宣称坠落物为实验性高空监控气球的残骸。因该计划当时尚属绝密,军方没有当即公开细节。许多民间UFO爱好者及阴谋论者则认为坠落物确为外星飞碟,其乘员被捕获,整个事件被军方掩盖。——译者注

保罗·麦卡特尼,1946年生于利物浦,前“披头士”乐队主唱之一,音乐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摇滚巨星。——译者注

情境因素指的是在人们的知觉过程中与被知觉者直接关联因素的总和,它包括人际间的交往距离、交往频率、交往中的集群性和个体的情绪体验等。——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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