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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真的有这种效果吗?
会不会是塔正好始建于村里丰收的年份,所以大家便认定这是它的功劳了?即是说,这是一种迷信,就好比那些求雨百分百灵验的祈祷师,其原理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求雨,直到真正下雨为止。
把祈祷师换成塔会怎样?反正塔就算整天杵在原地也不会累,之后只要让别人都信它就行——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斯托克斯男爵也就有理由每晚都往塔里跑了。
爱德华离开教会返回旅馆,途中他去了一座建在路口的新塔边。它是村里最新的塔,他刚回到村子时曾遇见过一支送葬队伍,那时他们包围着的正是这座塔。
它是由砖瓦建成的。本来墓地就会被建得非常结实,以求长存永续,不过即便如此,它还是让人感到结实过头了。圆柱状的塔身上设有木制的门,不过并没有加锁。
爱德华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并没有人,便悄悄地打开了塔门。
塔里空空荡荡的,漆黑一片,还能嗅到淡淡的尸臭。把门开得大一些,光线就能照进来,使得里头明亮一些。由此,爱德华看见螺旋状的楼梯沿着塔的内壁不断往上延伸,但是容人下足的楼梯面却很是狭窄,要踩着它们把棺木抬上去可真的很费功夫。
抬头看向天花板,只见那里没有一丝光线漏入,看来通往塔顶的出口是被锁死的,而棺材就放在塔顶上头。
爱德华没有进入塔中,而是关上了门,就此离开。
建筑物本身看不出有何种秘密。
那么果然,将遗体置于塔上这一行为才别有含义。然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爱德华又环视四周。由于麦尔斯比是一块低地平原,一眼就差不多能望到地平线。而要说这一带较高的建筑物,也就只有那些塔了,所以凡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塔——也可以说到处都是逝者。因此只要身在村中,便会明确地意识到逝者们的存在,所谓“被他们守护着”也就是听上去好听罢了,对爱德华而言反倒有种“被他们监视着”的感觉。
他呆呆地望着塔,雨滴一颗颗地落了下来。附近正好有个用于收纳农具的小屋,他便去那里躲着,等待雨停。
从小屋的入口往外看去,能够瞧见方才那座新塔的全貌。被雨水所淋湿的塔简直就像是被扔在平原上的布丁。
在看着塔的同时,爱德华突然想起了斯托克斯男爵。他原本是一位海军指挥官,在“比格猎犬号”上担任船长。凭他的经历,就算将他的名字镌刻于英格兰的历史上都不足为奇。而这样的一名男士为何要在这种偏僻的乡下村庄里生活呢?
男爵他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说,在塔上寄存了什么?
而且他又确实是每晚出入葬塔吗?
必须确认此事。
爱德华躲在小屋的影子里,打算一整晚都监视着眼前的新塔。
斯托克斯男爵现身的可能性并不小。如果这座新塔对他而言有存在价值,那他应该就会前来。
太阳很快便落山了,雨则时下时停。现在虽已近夏季,不过入夜后还是颇为寒凉,爱德华抱膝团坐着,一次次反复问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时,视线的一角有火光在摇曳。
有人拿着提灯走近塔边,灯火随着步伐而左右轻晃。
来了!
爱德华屏住呼吸,双眼紧盯,看这光点往何处移动。
而光点却在塔前突然消失,是灯火被熄灭了吗?还是因为那人进了塔呢?
但过不久,塔顶上便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光芒很是暗淡,要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没错,有人上了塔!
约莫三十分钟后,灯火又不见了。然而考虑到塔顶上还摆放着遗体,这段时间还真是长得吓人。
又过了一小会儿,灯火重新出现在塔下,可能是对方从塔里出来了。随后,那人似乎准备沿着来路返回,灯火也随之移动。可爱德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一直目送着光点远去,直至不见。
刚才的来人应该是斯托克斯男爵吧。虽然现在爱德华很想去调查这座塔,不过自己手边没有灯,只能等到天亮。就在他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期间,太阳也已升起,不过因为多云,所以天色看起来并没有多亮,但好在总算能看清东西了。
他赶紧往塔奔去。
入口处没有发生变化,木制的门还是关闭着,不过爱德华注意到泥泞的地面上有一组足迹。
他在昨天太阳落山前调查这座塔时,地上并没有这些痕迹。但考虑到之后下了一场雨,这下看来,昨晚现身于此的那人就是这些脚印的主人了。它们看上去无疑像是男性的靴印,而且靴底有一条纵痕——这一特征应该能够成为某种证据。
那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进塔?
爱德华下了决心,也打算进入塔中。他慢慢推开塔门,确认了里头没有别人。也许是因为下过雨,塔中的臭味比起昨天更为强烈。
他爬上楼梯,沿着塔的内壁一圈一圈往上走,不多久便可以够着天花板上的小门了。那是一扇上掀式的门,没有装锁,爱德华谨慎地打开了它。
一开门,尸臭便浓烈起来。
塔顶上围着一圈墙壁,墙高三英尺左右,从外边看不见塔顶的情况,于是这里整体给人一种空中小屋的感觉。
一樽棺木就放在塔顶的正中央。
通常说来,遗体应在棺木之中,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确认此事了。
因为遗体就躺在棺木上。
那是一具女性的裸尸,全身都已变成紫色,开始腐坏,因此很难辨别年龄与相貌。不过这并不是死去很久的人,和之前葬礼的时间对得上。
应该是有人把遗体从棺材里搬出来,扒光了身上的寿衣,再把她放到棺木上。一眼看过去,遗体上并没有类似于新伤之类的痕迹,可是……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爱德华因为职业的缘故,早已看惯尸体,但受到如此亵渎的遗骸还是首次得见。
是昨晚那人干的好事吗?还是说遗体一开始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莫非这本来就是“塔葬”所采取的形式吗?
爱德华下了塔,把门重新关上,随后去附近拔了几根草,把它们摆在脚印旁边,比对长度后将其摘断,再将和脚印等长的草段收入裤兜中,回到了旅馆。
旅馆老板好像还在睡,爱德华没有受到什么怀疑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出屋,正好遇上旅馆老板在打扫走廊。
“大夫你累坏了吗?”
“嗯,是啊……对了,老板,你参加过‘塔葬’吗?”
“哦,参加过,是两年前我叔叔走的时候。”
“有些‘塔葬’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
“你想知道什么呢?”
“遗体是安放在棺材里然后被搬运到塔上去的对吗?”
“是啊,抬棺材是遗属们的任务,我叔叔是个胖子,当时我可累坏了,不过现在这事就成了笑料啦。”
“那棺材被运到塔顶上之后又怎么处理呢?”
“这个嘛……没什么处理不处理的啊。”
“就放在那里吗?需要打开棺材吗?”
“打开?没这回事。唉,不过因为舍不得,而在最后一刻打开棺盖亲吻一下故人什么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那会把遗体搬出来吗?”
“啊?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是啊,不会这么做才对……”
“大夫你怎么了?果然是太累了吧。”
“我没事,谢谢你。”
旅馆老板很担心爱德华,不过爱德华还是离开走廊,又回到了自己房里。
他把草段从裤兜里掏出来,心想着如何才能调查斯托克斯男爵的鞋子尺寸。
去男爵家提出“请让我调查一下”当然不做考虑,因为这或许会让男爵夫人遭受危险。
不过要是没有证据,可没法断定到塔上去的人就是男爵,毕竟逝者的遗属也有可能会跑过去,甚至搞不好这就是单纯有人在搞破坏。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是好时,男爵那边却意外出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男爵夫人的女仆造访了爱德华暂住的旅馆。
“夫人想请您开一些药。”
她被爱德华带到房间,随后压低了声音在爱德华耳边说道:“亚梅里亚夫人有话带给您,她说‘调查如何了’?”
“明白了,我马上就写处方,请你转交给夫人。”
爱德华取出钢笔和纸,抓紧时间写起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