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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问》中的巫史内容

书籍名:《楚辞与原始宗教》    作者:过常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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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是楚辞中最奇特的一部作品。就其诗体形式而言,它以四字句为主,而篇幅冗长,内容驳杂,又远非句式相似的《诗经》可以比拟,尤其是它一问到底的表达形式,更是十分罕见。司马迁的《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云:“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则《天问》出于屈原应该可以确信无疑。王逸《楚辞章句》叙其缘起云:“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昊旻,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渫愤懑,舒泻愁思。”从作品看来,《天问》中涉及一百七十多个关于天地万物的问题,至于“仰见图画”,实有可能,但要将如此长篇巨制“因书其壁”,实在难以使人相信。因此,王逸的说法是值得商讨的。

学者们普遍认为《天问》是一首创作诗歌,古代的学者认为本诗探讨了历史上朝代兴亡的原因,并表达了对当朝的批评。如王夫之在其《楚辞通释》中就说:“篇内言虽旁薄,而要归之旨,则以有道而兴,无道而丧。黩武忌谏,耽乐淫色,疑贤信奸,为废兴存亡之本。”更有落实到屈原的身世之感,如林云铭在其《楚辞灯》中说:“兹细味其立言之意,以三代之兴亡作骨,其所以兴在贤臣,所以亡在惑妇;惟其有惑妇,所以贤臣被斥,谗谄益张,全为自己抒胸中不平之恨耳。”古人的说法显然过于迂腐穿凿,因为“兴亡”的内容在《天问》中毕竟有限,还有大量的有关宇宙开辟、神话巫术的内容,无法得到解释。因此,现代的学者一般从《天问》的设问形式出发,认为它表现了屈原的怀疑精神和理性品质。如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说:

怀疑自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琐末,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注:《鲁迅全集》,第一卷,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这一结论被当代的研究论文和教科书所普遍接受,影响极大。但是不是《天问》中所有的疑问句都表示一种怀疑和不满呢?也许我们可以说,针对那些社会、历史问题,问句本身就表明了屈原的态度;那么对天地开辟、神话巫术这些问题,屈原的疑问显示了什么态度呢?如果说是怀疑,那么是怀疑神话巫术本身的可信性呢,还是对神话中主人公的行为品质表示不满呢?也就是说,针对神话巫术,屈原是表现出一种哲学的批判呢,还是表现出一种历史的批判?这些问题恐怕很难从《天问》中找到答案。况且,《天问》在文章上确实如王逸所说“文义不次序”(《天问章句》),内容杂驳而指向不明,它和《离骚》等相比而论,风格相差不止天壤。所以,从创作论的角度,我们很难对这些问题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但是,无视这些问题的存在显然是不明智的。

从《天问》中那些令人难以索解的问句形式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一种对形式的过分迁就的倾向,这种倾向显然超出了一种风格的要求,它应该来自诗文以外的某种规范。但我们只能从某种特定的功用或某种顽强的传统上去寻找这种规范。换句话说,对形式的过分执著往往意味着一种职业性在诗文的背后起着作用。从这个角度进行思考,也许会给我们索解《天问》带来一线希望。

结合屈原的职掌和巫史传统,我们设想《天问》本来应该是屈原所熟悉的一种巫史文献,这种凭职业的延续来相传的巫史文献有着不确定性,尤其是传至某个有着强烈个性的人手里,通常会附加上表现传承者个性的东西。《天问》在屈原手里就碰到了这种情况。也可以说,屈原直接利用了自己所掌握的教育国士的巫史文献,并对其进行了自觉或不自觉的加工改造,使其能够在有限的程度上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因此,诗中保留了巫史文献中的基本素材和问句形式,但它的思想和情感显然有着屈原的个人特色。对此我们将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来加以证实。

我们首先看看《天问》的内容。《天问》包括一百七十多问,涉及的内容十分驳杂,概括而言,一部分述神迹巫祭之事,一部分述传说历史。下面分言之。

“遂古之初”及其以下数十句,问及宇宙之形成并其构造;“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女娲有体,孰制匠之?”问及人类先祖之诞生。各民族的史诗无一例外都要回答宇宙和人类起源的问题,故《天问》提出这些问题丝毫也不奇怪。《天问》还有问及鬼神者,如风神“伯强”、水神“康回”、日神“羲和”、雨师“屏号”等等,而以下这一大段则与《山海经》之描写十分相像,学者们也习惯引《山海经》来解释它: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兽能言?焉有虬龙,负熊以游?雄虺九首,倏忽焉在?何所不死?长人何守?靡蓱九衢,枲华安居?一蛇吞象,厥大何如?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寿何所止?鲮鱼何所?鬿堆焉处?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其中提到多种异鬼怪物。这些知识,正与上引王孙满所言“百物为之备”的内容相同,意在“使民知神奸”、“魑魅罔两,莫能逢之”,它显然是巫史知识的一个重要的部分,而且这些知识是需要传授给“国士”的。《天问》亦有问及祭祀仪式者,如“启棘宾商,九辩九歌。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等;有问及神话传说者,如“何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化为黄熊,巫何活焉”等。以上几个方面相当于《训典》的“序百物”,是巫师所必备的知识。

在《天问》驳杂的内容中,更有一条史的线索贯穿其间。现将聂石樵先生的总结复述如下:自“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至“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二十句问夏朝的史事;自“惟浇在户,何求于嫂”至“何条放至罚,而黎服大说”仍问夏朝史事,兼及商、周史事;自“会朝争盟,何践吾期”至“齐桓九合,卒然身杀”十六句问周朝史事;自“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至“何卒官汤,尊食宗绪”二十六句又问商、周兴衰的原因;自“勋阖梦生,少离散亡”至“易之以百两,卒无禄”十句仍杂问商、周史事;自“薄暮雷电,归何忧”至“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十句,都是就楚国的历史和时事发问。(注:聂石樵:《屈原论稿》,152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这一历史线索,上自开天辟地,女娲有体,贯穿夏、商、周三朝,及至楚国之现实,是比较完整的。当然,其间可能有遗漏、错简之处,使其历史脉络稍有错乱,否则当更为清晰可观。

《天问》所论史事,有异于中原史籍,姜亮夫先生著《三楚所传古史与齐鲁三晋异同辨》文谓其“详于夏、殷,而略于两周”,且“夏、殷史实,又多(与齐鲁三晋所传)出入”,可见其渊源有自。据姜先生推断,楚史为三闾世掌之籍,“必本之《梼柮春秋》以为定也”。楚史官所可知者,左史倚相一人耳。倚相与屈原都位于巫史传统之中,因此,不如说屈原所述史实得之于左史倚相的世代相传更近情理。不过,《天问》中楚史稍嫌单薄,姜先生认为楚为夏后,而“屈子传夏史最具,亦楚旧史也”(注:姜亮夫:《三楚所传古史与齐鲁三晋异同辨》,见《楚辞学论文集》。)。实际上,如本书第一章所论,在有周以前,楚族皆托足于中原,归于夏、商两朝,文化认同自会表现在历史观上,故又何妨将夏、商史皆视为“楚旧史”。楚史由此稍见丰满。

仅从文献的内容来看,《天问》实有似于《训典》,倚相能“朝夕献善败于寡君”,《天问》亦每每感叹历史上人事成败;而且,《天问》亦多叙神鬼物怪,有类于《训典》;再考虑屈原的巫史职务,我们完全可以就此推断,《天问》正是以屈原自己所掌握的巫史文献作为素材而创造出来的长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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