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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伦蒂拉与残忍的祖母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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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埃伦蒂拉与残忍的祖母》    作者: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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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偏僻荒凉的地区,我是一个孤独可怜的女人。”镇长眯起他那只因天热而睁不开的右眼,遗憾地望着她说:
       “人都带走了,您别再耽误时间了,夫人。”
       其实埃伦蒂拉并没有被带走。祖母把帐篷支在修道院的门前。她象一个准备围攻要塞的武士一样,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思考着。那位摄影师是最了解她的,见她在阳光下,眼睛盯着修道院,就用自行车驮上行李,准备独自走了……
       “看我们谁先死,”祖母说“,是他们,还是我。”
       “他们三百年前就在这里了,而如今还在这里,”摄影师说,
       “我走了。”直到这时,祖母才看见那辆装载停当的自行车。“你到哪儿去?”
       “随风飘吧,反正世界大着呢”摄影师说完,骑上车走了。
       祖母叹了口气:
       “没用的家伙,不会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头也不回,眼睛还在盯着修道院。多少个炎热的白昼,多少个狂风四起的夜晚,祖母的眼睛一直没有偏离修道院的大门,可始终没有看见有人出来。那些印第安人挨着她的帐篷搭了个草棚,在草棚里接上了他们的吊床。但是祖母总要守到很晚,才在那把大椅子上打瞌睡,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口袋里的生米喂一头卧在她身旁的公牛。
       一天晚上,从她身边驶过一队卡车,车箱遮盖得严严实实,速度很慢,没开大灯,只开一些小灯。祖母突然认出了它们,这些卡车和从前阿玛蒂斯父子的卡车是一个样的。最后一辆车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从驾驶室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货箱。他长得很象阿玛蒂斯,头上戴一顶宽边帽,脚上穿着高筒靴子,两条子弹带交叉搭在胸前,背着一杆步枪,歪挎着两支手枪。祖母被一种不可抵抗的诱惑力所吸引,向那个男人打招呼说:
       “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人很不礼貌地用电筒照了照她。看了一会儿她那张由于缺少睡眠而显得憔悴的脸,她的两眼已疲倦得睁不开,显得十分苍老。尽管她目前的状况很不好,可从她的脸上还可以找得出当年一度为绝代佳人时留下的风韵。那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证实确不相识之后,便关掉电筒,说道:
       “我敢肯定,您不是圣德罗斯里梅蒂奥丝。”
       “恰好相反,我正是那位夫人,”祖母以一种甜美的声调说。
       那人本能地把手放在手枪上。
       “谁的夫人?”
       “阿玛蒂斯大公的夫人。”“那么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想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让你们帮我赎回我的孙女,阿玛蒂斯大公的孙女,我们的小阿玛蒂斯的女儿,她被关在这个修道院里。
       那人不再害怕了,对她说道:
       “你算找错了门。如果你认为我们能管上帝的事,那你就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也并不认识阿玛蒂斯父子,你连走私人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这天清晨,祖母比往常睡得还要少。她嘴里抱怨着,扯过一条毛毯裹在身上,这一夜的时间使她忘记了对往昔的回忆。可是那些梦呓即使是醒着也止不住想说,她不得不用手压住胸口,以免再回忆她那海边的家园,在那座满园鲜花的住宅里,她曾是那样的幸福。就这样一直呆到修道院的钟声敲响,窗户上闪现出清晨的朝阳,空气中飘荡着热面包的香味。直到这时,她的疲劳才消失,梦想着埃伦蒂拉在起床,在设法逃回到她身边来。
       恰恰相反,埃伦蒂拉自从被带到修道院后,每天夜里都睡得很好。他们用剪子把她的头发剪得一般长短,给她穿上囚犯穿的粗布衣,交给她一个石灰水桶和一把扫帚,让她只要有人踩过楼梯,就去擦干净。这活可不轻啊,因为传教士和干杂活的修女们不断地上下楼梯,可是对于度过了许久难以忍受的卖淫生活的埃伦蒂拉来说,却象是一个休息日一样。再说,到了晚上又不光是她一个人疲倦不堪,因为这座修道院不是专门对付魔鬼的,而是在同这偏僻荒凉地区作战。埃伦蒂拉见过那些印第安女信徒的劳动:在牛栏里挤牛奶;整天在木板上跳着压制奶酪;护理难产的母羊。她看见她们象制革工人一样,流着汗水,提着水桶,精心地浇灌菜园,这菜园是一些印第安女信徒在荒凉地区的硬地上开垦出来的。她见过那地狱般的面包炉和熨衣服的房间。她见过一个修女满院追一头猪,后来抓住了那头受惊的猪的耳朵,可人却滑倒了,虽然滚到泥坑里也没松开手。另外两个印第安女信徒用皮围裙帮她捆住猪,其中一个用一把杀猪刀割下了猪头,三个人都溅了一身血和烂泥。她见过在医院的那间隔离室里,那些患肺病的修女,身穿寿衣,一边绣着结婚用的床单,一边等待着上帝最后的召唤。那些男传教士都在这荒凉地区四处传教。埃伦蒂拉虽然每天只身一人,但她也逐渐发现一些奇妙而又可怕的事情,这些事是她从前在她那一张床那么宽的世界里从来没想到过的。自从她被带进修道院以来,无论是那些性格粗野的,还是那些会说话的印第安女信徒,谁都没对她说过一句话。一天上午,她正在往桶里倒石灰,突然听到一阵乐曲声,那音乐好似在这光线暗淡的天地里射进一股最明亮的光。她被这奇妙的发现吸引住了,探出身子朝一间大厅望去,大厅的墙上一无所有,宽大的窗棂,六月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得大厅四壁生辉。大厅中央,一个她从不曾见过的漂亮的修女正在弹奏一首复活节圣曲。埃伦蒂拉聚精会神地听着,直到响起了午饭的钟声。饭后,她继续用刷子刷楼梯。等到所有的印第安女信徒不走楼梯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说出了她进修道院以后的第一句话,“我真幸福!”
       祖母的希望破灭了,埃伦蒂拉没有逃回她身边,但是她仍然紧缩着牢固的包围圈,直到本特科斯特斯礼拜日,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这些天,那些男传教士们正遍布整个荒凉地区,摸寻着未婚先孕的妇女,让她们出嫁。他们乘坐一辆陈旧的小卡车,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人员和一个大货箱到处奔走。在这种猎取印第安人的活动中,最难做的事情是说服那些女人,她们总是列举大量的事实为自己的圣洁辩护。她们说,男人们总是认为对合法的妻子有无上的权力,他们翘着腿躺在吊床里,让妻子干比情妇还要累得多的活。对这些宁愿做情妇的女人必须哄她们,诱导她们,用她们自己的语言向她们讲清上帝的意志,这样可以使她们听起来不感到刺耳,最终她们都被说服了。对那些男人却相反,一旦女人同意了,就用枪托把他们从吊床里赶出来,捆在一辆货车上,强行让他们结婚。
       几天内,祖母看着满载怀孕的印第安姑娘的小卡车一次又一次地开进修道院,但她却找不到机会进去。直到本特科斯特斯礼拜日才得到了这种机会。当鞭炮声和钟声响起时,她看见贫穷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去做节日弥撒,人群之中那些有了身孕的姑娘戴着新娘子的花环,胳臂上挎着不相识的丈夫去集体举行合法婚礼。
       在最后一批人中,走过一个情窦未开衣衫褴褛的小伙子,他头长得象个葫芦,留着印第安人的发式,手里握着一根带丝带的大蜡烛。祖母叫住他,温和地问:
       “告诉我一件事,孩子,在这个民间的盛会中你是干什么的?”
       小伙子吓了一跳,他那张着的驴子般的大嘴好半天才合上,然后回答说:
       “神父们将让我先吃圣餐。”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五个比索。”
       祖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小伙子看呆了。
       “我给你二十比索,但不是让你去吃头一次圣餐,而是让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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