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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疏影残足血染襟

书籍名:《逐风流(下)》    作者:小鱼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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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疏影残足血染襟

火把映照下,猫儿望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犹如一处处坟墓般高高隆起,不晓得葬送掉了谁家男子的高昂青春?

猫儿醒来时,已经是过了一个昼夜。身体如同被碾过般难受,就仿佛是支离破碎的娃娃,有着无法缝补的伤痛。

猫儿攥紧毫无力气的拳头,睁着弥漫了痛楚的琥珀色大眼,望着床前的两个男人,用干涸沙哑的嗓子,强挤出两个字:“不疼。”

花耗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这就是他受花家二老托付要照顾一生的小人儿,这就是他承诺要用性命保护的猫儿,而他却让她搅入这场旋涡中,为了所谓的国仇家恨被敌军割断了一条脚筋!

花耗伸出常年握刀的粗糙大手,瑟缩地摸上猫儿的小手,攥进手掌,微微颤抖。花耗无法发出声音来安抚猫儿的痛楚,怕一出口,就是哽咽之音,痛哭哀号。

猫儿伸出小手,抚上花耗的眉眼,轻声道:“耗子,我饿了。”

花耗抿唇,努力点头,霍然站起身,深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潮气隐去,大步走出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猫儿和银钩,静静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猫儿不敢看银钩,一想到银钩在身边,就觉得心慌。

银钩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猫儿身上,仿佛要烙出印记般深刻入骨。

猫儿的小手动了动,唇亦颤了颤,终究缺少了一份先开口的勇气。

银钩见猫儿如此,却是轻笑一声,踱步靠近,半眯着含了不明情愫的桃花眼,轻佻嘲弄道:“怎么?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敢独自上战场的猫爷,如今还不敢看我这么个小人物?”

猫儿听出了银钩话中的犀利,也知道银钩笑得极是讽刺,然而,她却是如此被动,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根本就不敢看银钩。

银钩见猫儿仍旧不看自己,发丝瞬间乍起,人亦扑到猫儿身前,将猫儿困在床铺与自己的胸膛间,眼含毒刺般盯着猫儿,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一声不响离开我的原因?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应了我后的背弃?这就是你为了他所葬送的脚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银钩红了眼眶,声音渐渐低迷下去,犹如自言自语般嘲弄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晓得,你为什么执意上战场,为什么要守住关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待我……”

猫儿慌乱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似哭似笑的银钩,银钩却是一手打开猫儿的手臂!彼此手腕相擦,“无独有偶醉玲珑”发出短促的悲鸣。银钩若受伤的野兽般不让猫儿亲近,失声大吼:“别碰我!”

猫儿一震,只觉得手臂犹如粉碎般疼痛,竟比被割了脚筋还难以忍受。

银钩脚步苍凉地站起身,独留给猫儿半个癫狂的侧面,仰头大笑道:“好,好得很。曲陌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会来为你接筋,到时你且随他去吧。既然你认为守住关口就不用联姻,那我去为你夺回,报你曾经的救护之恩!以后你也无需再来找我,你我之间形同陌路,若是擦肩,只当不识。”

银钩的声音仍旧在屋子里回荡,身影却已若孤魂般绝然飘出。

猫儿睁着眼睛,如失去魂魄般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忘记了痛,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一切的初衷。

曲陌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而触入他眼中的,却是猫儿了无生气的苍白,仿佛是一张单薄的纸,稍微大些的呼吸声,便会捅漏这表面上的平静,变成残骸。

猫儿并没有因为曲陌的到来而欢喜,她仿佛沉寂在自己的梦魇中,两眼空洞地望着棚顶,不知道都想了什么,却是沙哑着嗓子,问:“曲陌,你不回府了吗?”

曲陌的心痛了,就仿佛被钢针狠狠地刺穿!他轻轻抚摸着猫儿被掴出五指印的脸蛋,沿着磕破的额头划到已经干涸的伤口处。猫儿的身子微颤,曲陌突然用力压下,痛得猫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曲陌瞬间紧紧抱住猫儿,嘶哑低吼道:“痛吗?!”

猫儿在痛中恢复了三分生机,瑟缩着被曲陌抱紧的身子,倔犟得不肯说痛。

曲陌缓缓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头颅贴在猫儿头上,喃喃地问:“痛吗?痛吗?痛吗……”

猫儿终是点点头,沙哑应道:“痛。”

曲陌张开深不见底的眸子,勾起半边唇角,轻抚着猫儿的脸颊,轻柔地说:“知道痛就好,那就记得了,每次痛苦下的疤痕都是耻辱的印记,不能再痛,不可再犯。若要抚平这耻辱的印记,必然将痛源除去,方可自我。”

猫儿明白曲陌的意思,抬头道:“银钩砍了叶大将军的一截小臂。”

曲陌若摩擦着猫儿的背脊,眸含阴戾,语调冰冷:“只是小臂,这痛又怎么能抵过?”

猫儿抬手抚上曲陌的眉眼,喃喃地说:“曲陌,我看不懂你。”

曲陌含笑低头,心疼地望着猫儿:“怎么会不懂呢?这心,却是被抓牢了,身子亦许诺相随,呈现的,何止是整个人?”

极其需要温暖的猫儿伸手环抱住曲陌的腰肢,将头埋在胸膛,呼吸着曲陌给予的气息,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是为曲陌,还是自己,或者,根本就是为了银钩。

曲陌轻拍着猫儿,犹如慰藉受伤的小动物般轻柔。手指转动间,将一缕迷雾放出,使怀中的猫儿渐渐失去意识,犹如酣睡般昏迷过去。

曲陌直起身子,掀开猫儿覆盖在小腿上的薄被,看见那被仔细处理过的伤口在白布上染出刺目的血痕。曲陌缓缓收紧手指,眼睛在忽明忽暗间涌出暗红色的血光,从唇缝中挤出两个极重的字:“叶!豪!”

当眼中的血色渐渐掩下,曲陌转身用水净手。

他在动手前,想到猫儿很是特殊的体质,貌似对药物以及点穴都有些本能地抗拒,于是又下了一份重药,但愿猫儿不要在接筋的中途醒来。

一切布置妥当后,曲陌伸出越发苍白冰凉的手指,捏起银针,在万籁俱寂中,钩住猫儿断裂的脚筋,用细腻的针法补救着猫儿的跛足。

曲陌所用线丝为极北之地的“古弦藤”,最易与身体融合,但却非常容易断裂。即使在采集时亦只能等其自然脱落,然后用绝佳的轻功接住。若是“古弦藤”掉在了地上,沾了土,便是无用之物。

所幸,曲陌素来喜欢钻研医理,总会带些珍贵之物在身边,若真要赶到极北之地才能取得“古弦藤”,怕是已经来不及。再者,即便此刻能将猫儿的断筋接好,亦需要长期辅助针灸按摩,才能使猫儿正常行走。因此,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曲陌的额上布满汗水,滴答落在猫儿的小腿上,轻轻晕染开微妙的涟漪。猫儿的睫毛颤了颤,曲陌一惊,生怕猫儿此时醒来,而自己又无法空出手来重新施药,若猫儿因痛挣扎,仅有的一根“古弦藤”断了,猫儿此脚便是废了。

来不及细想其他,曲陌屏住呼吸,手法极快地穿梭缝补着,一边担心猫儿,一边努力控制好“古弦藤”的张力。若拉紧了,会断;若松了,怕是不够用的。

感觉猫儿的腿微动了一下,曲陌连头都不敢抬地继续游走着银针,待最后一针缝好后,曲陌若虚脱般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才抬眼去看猫儿。

但见猫儿正睁着清透大眼望向曲陌,咧嘴虚弱地笑道:“痛了,但能忍住。”

曲陌染血的手指抚上猫儿的脸蛋,吻住猫儿咬出血痕的唇瓣,细细地摩擦着,不色情,却缠绵悱恻。唇齿相依间,曲陌微哑着嗓子,呢喃地问:“还痛吗?”

猫儿望向曲陌那荡漾了柔情的潋滟眸子,从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却感受不到曾经炽热狂乱的心跳。想到绝然离去的银钩,猫儿攥紧了拳头。

曲陌见猫儿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她把刚缝好的脚筋挣开,这才收了亲昵的心思,站起身,去洗净了手指,对门外道:“战衣将军,可以进来了。”

门外的花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听曲陌说可以进来,当即端着香气四溢的粥走进,急声问道:“猫儿,如何了?”

猫儿困难地咧嘴一笑:“没事儿了。”

花耗高兴地想要抱住猫儿,却又怕弄痛她的伤口,只得端起饭碗,激动道:“好,没事儿了就好,先喝点粥吧。”

猫儿虽然觉得腹中饥饿,但喉咙着实堵得慌,根本没有想吃饭的胃口。可又见花耗眼波烁烁地望着自己,只能乖巧地张口。

曲陌瞧着花耗尽量放柔的动作,本欲代之的心思放下,取来旁边放置的古琴,信手拨弄起来。那悠扬的调子若微风徐来,荡漾着倒影中的柔情,系着乱世的儿女情长,在一丝不察的叹息中,若彩蝶轻舞起时光点点,轻吟这动荡不安下的飞歌流年。

猫儿的脚筋虽然被接好了,却动弹不得,每日皆需曲陌施以针灸,配合药理一同养着,只盼能恢复如常。

他们现在住在七远城,离关口不远的距离,正是霍国下一步准备攻打的城镇。

花耗领命死守此城,曲陌待猫儿伤口渐愈合时,便将猫儿抱到铺垫得极其柔软舒适的马车里,准备回皇城。

猫儿的眼睛望向花耗,手指紧紧扣在车框上,不肯离开,却也不想给花耗增添麻烦,毕竟,她现在是个无用之人。

花耗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猫儿的脑袋:“跟他回去吧,这兵荒马乱的,我可没有时间照顾你。”

猫儿喉咙发紧,唤了声:“耗子……”

花耗转开身,摆摆大手:“我还有事,不送了。”

车帘放下时,猫儿忙又掀开帘子,大声喝道:“耗子,我要你活着!”

花耗离开的身子微顿,继而大步走开。在拐角处,花耗停下脚步,握紧了拳头,紧闭着双目,在心里不停地嘶吼着:若是你等我,即便是双腿残废了,亦会爬回去见你!

猫儿望着花耗疾步走开的背影,只觉得马车颠簸得厉害,竟将伤口都颠痛了。

曲陌将猫儿抱入怀里,轻声哄着猫儿入睡。

猫儿的小手紧紧抓住曲陌的衣襟,紧抿着唇,在纠结中闭上了眼睛。突然,在马车的一个颠簸中,猫儿听见了战鼓雷雷声!

她瞬间睁开眼睛,一把掀开帘子,噌地蹿了出去,因脚脖不吃力,直接扑倒摔在了地上。在一片尘埃四起中,狼狈地仰望着不远处的金戈铁甲。

在那充斥了肃杀之气的金戈铁马中,猫儿赫然看见那个说与自己永诀的人,看见那身银色盔甲在晨曦中泛着清冷而绝情的光束,刺伤了人的眼,刺痛了人的心。

猫儿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愈发看不清的银钩。耳边,只有隆隆的战鼓声,以及踢踏着的马蹄声。

银钩手持战刀向猫儿看来,却又如同扫视风景般毫不留恋地转开目光,眺望向远方关口,在悠然的姿态中为最初的誓言而战!

猫儿觉得今天的风沙有些大,大得迷了她的眼,让她越发看不清银钩,越发看不懂自己,却仍旧固执地睁大了眼睛,如此仰望着。她多希望有个人可以告诉她,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感情?什么才是永远?

曲陌从马车上下来,将猫儿抱入怀里,望向对面的银钩,说:“没想到,银公子也上了战场。”

银钩战刀一扫,并不看猫儿,而是直接对着曲陌笑道:“只有经历过金戈铁马的厮杀,才能更享温柔窝的缠绵悱恻。曲公子,你不来感受一番?”

曲陌淡淡一笑:“已有柔玉在怀,自当珍惜。”

曲陌将猫儿抱入马车,猫儿的手却是紧紧抓在了车框上,将那手指扣得青白。仿佛过了漫长的冬至,又好似在刹那间划过冷秋,猫儿终是在曲陌的轻抚中松了手。

马车在战鼓声中起程,颠碎了猫儿曾经抓过的车框,在车轱辘的辗转中,坠落一地的尘埃。

银钩望着那远走的马车,苦涩自嘲地一笑,仿若极度盛开的花朵般,却在下一刻凋落落败。他发狠地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为了他的誓言而战!

马车颠簸中,猫儿一直闭着眼,脚跛与心口的痛使她惨白了一张小脸,攥紧了袖口的衣衫。

曲陌望向猫儿自我封闭的样子,亦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将内心的酸楚平息。他感觉到猫儿的异动,知道猫儿不想离开七远城,却无法让自己去深究,她到底是不想离开那个城镇?还是不想离开那个人?

天色将晚,直到投宿时,猫儿被曲陌抱下马车,安置到打扫干净的上等房里。

二人无声地吃完饭,曲陌为猫儿重新施了针,又为猫儿盖好被子,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猫儿望着曲陌那单薄的背影,伸出了手,动了动唇,却仍旧不知道应该如何挽留,就如同她不知道要如何对银钩说别去战场一样。

为了就近照顾猫儿,曲陌选了个彼此相通的屋子,两个人之间仅隔了一扇虚掩的木门。

猫儿望着门缝那边忽明忽暗的烛火,一直无法入睡。最终还是用曲陌为自己准备好的拐杖支撑着身体下地,轻轻推开了通往曲陌屋子的门,看见一团飘起的火种翻滚着落到自己脚下。猫儿忙用另一只灵活的脚去踩,疑惑地问:“曲陌,你又烧什么呢?”

曲陌反问:“怎过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猫儿移开脚步,低头去看,发现那信笺只剩下残缺的一角,将字烧得绝对干净。猫儿好奇的窥视心思被浇灭,撇撇嘴,有些无趣地抬起头,却是在眼神的一荡中,瞬间又低头去看!

当视线落在那信笺残留一角上的干涸血痕时,猫儿的瞳孔霍然一缩,顾不得脚痛地蹲下身子,将信笺拾起,拿捏在瑟瑟发抖的手指尖,竟犹如夹了片双刃刀般割破了身体,好痛!

猫儿缓缓抬起头,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调,又问了一遍:“曲陌,你烧了什么?”

曲陌轻扫一眼猫儿手中的残留信笺,古井般深沉的眸子泛起涟漪……

猫儿弃了拐杖,拖拉着自己的左脚,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仿佛迈在刀口上,踩伤了自己的脚,踏痛了曲陌的心,却是两人无法不去面对的锋利!

猫儿将那信笺送至曲陌眼前,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语调仿佛游走在刀锋般小心翼翼:“曲陌,这上面的红色,你看见了吗?那是我的血,由额头流出,被手指不小心捏上去的。”

曲陌的眼底划过一丝慌乱,在顷刻间被痛苦淹没,抬起越发苍白的手指,想要抚上猫儿的额头。

猫儿却是往后一躲,错开曲陌的触碰,紧紧盯住那摇曳的蜡烛,仿佛要看出个窟窿般用力。她哑声道:“曲陌,我认识字的,真的,从和娘娘一起离开皇城后,我就努力学字,想在你看出书时帮着整理一下书卷,而不是将一切弄得很糟很乱。

“我知道你要娶公主,是为联姻,为了霍国不敢侵犯,却不知道你为什么又勾结霍国攻打离国。我……我不知道,但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离国、霍国、娆国,它们谁打谁都不重要,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

“第一次嫁给银钩时,我是带着刀去的,没有期望,没有向往,只想着一刀砍死新郎,然后掠了你一同回绿林山。

“可是,我却想让你掀开我的红盖头,不是公主,不为联姻。

“第一次上战场,为的是耗子。我不要他死,为的是兄弟情意。

“而我重返战场时,却是想用性命守住关口,守住我对你的感情,守住我将是你唯一妻子的誓言。

“曲陌,你说:‘若非认真,何处是心乡?’

“你可知,在花蒲村山下你救了所剩无几的全村人性命时,你便已经是我的心乡?

“只是,我追你追得很无力,唯有努力奔跑,却在靠近你时,只是触碰到衣衫一角,留下脏兮兮的手指印。那,才是属于我的痕迹。与你,终是如此不匹配。”

猫儿将眼睛盯在蜡烛上,紧紧地,生怕有一丝松动就会泪若泉涌。然而,令她讨厌的咸咸味道还是滑进了她的口中。

猫儿伸出手指,沾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的泪水,恍惚道:“爹和娘去世时,我哭过,便讨厌这咸咸的味道。”回头对曲陌恍惚一笑,“所以,不想再哭了。”

话音未落,猫儿已由窗户跃出,在闷哼一声落地后,沙哑着嗓子唤来“肥臀”,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曲陌站在窗口,望着猫儿不再回头的背影,整个人若雕塑般伫立到天明,在晨曦的斑斓中,风干了眼中隐现的泪痕……

猫儿连夜奔赴七远城,沿着行军路线策马狂奔追去关口,为的是怕银钩花耗中计。

若曲陌与叶豪有联系,那军中部署必然已经被敌人洞悉全部,此去争夺关口,必然有去无回!

待猫儿赶到关口时,天已大亮,只见那城头又插回了离国旗帜,这一夜纠结的心思算是放下半分。她急忙策马扬鞭入城,却寻不到银钩和花耗的身影。

在战后的杂乱中,猫儿弯腰揪住一士兵,急声问:“战衣将军和银钩呢?”

士兵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看清了猫儿,这才粗声道:“战衣将军受伤了,在帐篷里。银公子走了。”

猫儿一惊,忙问:“往哪边走的?”

士兵抬手一指,却又尴尬地收回,傻笑一声:“不知道。”

猫儿大喝一声,策马离开,直冲入主将营帐去找花耗。

花耗身中数刀,赤裸着身体趴在软垫上,军医正为其处理伤口,猫儿突然策马进来,就这么与花耗撞了个尴尬正脸。

花耗在惊喜中赫然红了脸,忙动手去拉被子,却扯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直吸冷气。

猫儿单腿跳下马,训斥道:“别动!”

花耗的手僵硬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猫儿单腿蹦到花耗身边,红着脸奚落道:“有什么好躲的?小时候还一起光着屁股在河里摸过虾呢。”

军医忍笑憋红了脸。

花耗已经无脸见人,将头深埋在褥子中。

猫儿取过军医手中的金疮药,也像模像样地为花耗上了药,还配合着军医将花耗缠成了蚕蛹状。

当一切处理妥当后,军医悄然退出了帐篷,猫儿坐在床沿上望着花耗那渗着血痕的绷带发呆。花耗回头看向她时,她忙收起纷乱的情绪,咧嘴一笑,打趣道:“耗子,你怎么没问问,为什么那些王八羔子专挑你后背砍?对,屁股上还砍了两刀咧,真狠啊。”

花耗身子一僵,不知是气是笑。

眼见白绷带上又晕染出新鲜血液,猫儿忙摆手道:“我不逗你了,不逗了,你……你停住!”

花耗再次转头,深吸气道:“猫儿,往前坐,我看着你费劲儿。”

猫儿应了一声,用一条腿支撑着身子,挪到了床板前,与花耗正脸看着彼此。

花耗伸出粗糙的大手,擦掉猫儿脸蛋上的黑灰,问:“怎么又回来了?”

猫儿眯眼一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没我照应,你看你都被砍成烂耗子了。”

花耗收了手,闷声笑着,语含宠溺地责备道:“你啊,就知道乱窜!”

猫儿肚子咕噜一声叫,自己用小手揉揉,冲门外大喊:“侍卫,煮一锅米粥来!”

门外侍卫得令,下去准备吃食。

屋子里,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半晌,猫儿和花耗几乎是同时开口唤着对方的名字,想要打破这种尴尬。声音一出口,两人相视一笑间,感觉甚是温馨。

猫儿打发“肥臀”出去啃草,自己就窝在花耗床前喝着侍卫端上来的米粥。

花耗肚子也叫得欢实,仰头道:“猫儿,也给我盛一碗。”

猫儿眼也不抬地继续吸着香喷喷的热粥:“等会儿我喂你。”

花耗突然闹起了孩子气,开口道:“现在喂。”

猫儿瞪花耗一眼:“现在粥烫,你等会儿吃。”

花耗盯着猫儿:“你吃就不烫?给我一口,真饿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猫儿呵呵一乐,倒也不含糊,用勺子捣了一口粥塞进花耗口中。

就这样,你一勺我一口,两个人整整消灭掉一大锅的稀粥,直到吃得都没法动了,才放下了碗。

猫儿蜷在花耗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和花耗并肩躺着,喃喃地说道:“耗子,我想回家,想去看看爹娘,想咱家那片星星,想河里的小虾,想树上红透的果子。”

花耗趴在床上,望着眼前的帐篷边缘,柔声道:“我也想回去祭拜一下父母。还记得我们一起种下的包子吗?那时候,你说,现在种下包子,等明年秋天就能结出很多很多的包子。我信了,忍了肚子的饿,将午饭给你去种包子。”

猫儿咯咯咯笑了起来,翻转过身,与花耗一同趴着,压着侧脸望着花耗,笑道:“耗子,告诉你个秘密,我……”

花耗却阻拦道:“别说,那个秘密我知道,我曾经担心包子长得不好,去挖过。”

猫儿望着花耗,喃喃低语:“耗子,你还真傻。”

花耗眼光一柔,笑着承认道:“是啊,真傻。”

猫儿咧嘴笑着,和花耗说着儿时的游戏,不再提那个包子,不说那儿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花耗将夺回关口后找到的“千年青锋镀”大菜刀还给猫儿。猫儿得了自己的武器,开心得如同孩子般雀跃。将大菜刀凑到嘴边呵了呵气,仍旧瓦亮。猫儿心里不免感慨,幸好那叶大将军没先命人挑了自己的手筋,不然这好东西,就用不上了。

花耗问了这宝刀的由来,猫儿讲了自己被癫婆娘收留的经过,只是关于脖子上的“梵间”却是万万不能讲的,这不关乎信不信任花耗,而是这东西存在的本身就是不安全因素。

讲着讲着,花耗渐渐困乏入睡,猫儿悄声下了地,拖动着左脚走出帐篷。

她站在城头,手指抚摸着残破的城墙,想着刚才一路行来时听见众将士纷纷议论着银钩力战叶大将军的事迹。如此勇猛,那般凶狠,硬是将人活活砍成了二十段!猫儿心中微微抽痛,为银钩,为自己。

火把映照下,猫儿望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犹如一处处坟墓般高高隆起,不晓得葬送掉了谁家男子的高昂青春?

在这掠夺魂魄的刀光剑影中,巩固着的是皇家地位,涂炭着的却是他人血液中的悲凉。

猫儿闭上眼,感受耳边席卷而过的风,嗅着鼻息里充斥的血腥,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啸,其中似乎还夹杂了无数亡魂的哀鸣。她仿佛能想象到这场颠覆之战的血腥,似乎能看见银钩浴血拼杀的身影。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值得?

恍惚中,似乎看见银钩挥剑转身,血染红唇,在银色战刀中将叶大将军大肆斩杀!却又在胜利来临后弃兵刃离开,毫不留恋。那背影是难以描绘的距离,犹如看不见的鸿沟,声声划开了彼此的牵连。若是擦肩,只当不识……

猫儿跳坐到残缺的城墙壁上,仰望着满天北斗,开始羡慕那闪动的星子,在阴雨过后,总要露出璀璨笑颜。自己,也可以吧?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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