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法理与技术之间优化的民事诉讼法学
《新中国法学研究70年》第八章 在法理与技术之间优化的民事诉讼法学,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第一节 民事诉讼法学的发展概述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学已经走过了70年，在这70年间，我国民事诉讼法学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学者们不仅建立起了现代意义上的民事诉讼法学的基本理论体系，学科构建日渐完善，而且在推动立法和民事司法改革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 总体概况
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围绕着民事诉讼制度的创建，我国民事诉讼法学者开始了探索性的研究工作。之后，遭受1957年极“左”思潮的泛滥和十年“文化大革命”的破坏，刚刚起步的民事诉讼法学研究处于停滞和倒退的状态。一直到1978年改革开放，国家法制建设重新起步，伴随着民事诉讼法的立法工作被列入国家法制建设的重要议程，民事诉讼法学进入全面恢复和快速发展的阶段。
70年来，民事诉讼法学走过了一个从创建到长足发展的过程，经历从最初单一的注释法学到理论法学、规范法学、法教义学、比较法学、社科法学等多种研究方法并重，研究领域、研究内容和研究形式不断拓展的多样化，民事诉讼法学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据不完全统计，迄今在全国各类报纸杂志上发表的民事诉讼法学学术论文已逾万篇，出版学术著作2000余种[1]，这些著述所涉范围非常广泛，既涵盖了民事诉讼理论法学的各个方面，也包含了关于诉讼制度、司法实践的实证研究，同时还有关于比较民事诉讼法学、外国民事诉讼法学和国际公约等方面的研究；在形式上也非常多样化，包括了论文、译文、调研报告、综述、要报、专著、译著、文集等，同时还出版了大量的教材，并已形成了国家教育部统编教材、司法部规划教材、核心课程教材以及各高等政法院校、系的民事诉讼法学教材体系。
目前，从事民事诉讼法学的研究人员已达一定规模。在组成结构上，主要由来自大学、科研院所和来自公、检、法、律师等实务部门的专家这两部分人员构成。其中，大学、科研院所的教师、科研人员是民事诉讼法学研究的主力，来自实务部门的专家则是一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研究力量。目前，全国有近700所高校开设了法学专业，民事诉讼法作为高校法学专业的主干课程，在这些院校讲授民事诉讼法学的教师以及中国社会科学院系统等专门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是从事民事诉讼法学研究的主力。相当一批具有硕士、博士等高学历的中青年诉讼法学学者正在成为民事诉讼法学研究的中坚和骨干。
二 研究特点
中国社会长期形成的“重刑轻民”“重实体、轻程序”观念的影响，致使民事诉讼法学在相当长一段时期里，一直处于边缘地位。这种边缘化的状况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在诉讼法学领域中，民事诉讼法学长期处于被刑事诉讼法研究“附带”的状况；其次是在民事法学领域中，民事实体法学因属于显学而受到高度重视，民事诉讼法学则属于隐学，关注程度明显较弱。由此导致长期以来，民事诉讼法学在研究队伍、学科建设等多方面，均显著落后于民商法学、经济法学和刑事诉讼法学等学科。但另一方面，或许正是由于这种边缘化的状况，使得民事诉讼法学者能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身存在的差距与不足，并且能够以较为开放的心态去学习和吸收各方面有益的理论精髓和实践经验[2]；同时，正是由于身在边缘，民事诉讼法学者得以较少地受到在某些时期非理论的或反理论的话语控制，从而更能够解放思想、大胆探索。[3]因此，尽管民事诉讼法学在总体上起步晚、力量弱，但还是为本学科以至其他学科如民法学、刑事诉讼法学，贡献了一些颇有价值的研究成果。[4]
综观民事诉讼法学70年所取得的成果，总体看来，呈现出以下三方面的特点。
（一）立法和政策导向型的学术研究
中国民事诉讼法学走过的历程及其取得的成就，是与国家民事诉讼法的立法和程序法制建设事业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民事诉讼法学界的研究成果，在相当大程度上都是围绕着民事诉讼法的制定和贯彻实施而进行的广泛深入的学术研究与探讨所取得的，民事诉讼法学的每一次整体性发展与深化，都是以民事诉讼法典的颁行和修改为契机的特征体现。
一直以来，推动民事诉讼法的全面贯彻实施，是民事诉讼法学研究的重要任务。[5]除承担与立法相关的研究工作外，民事诉讼法学界在总体上，是以党的政策为导向而展开研究工作的。如党的十四大提出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目标；为了与市场经济发展的内在要求相适应，党的十五大进一步提出了依法治国的要求；党的十六大明确提出了推进司法体制改革的目标和任务；党的十七大提出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党的十八大提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党的十九大提出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重要目标和重要任务，这六个时期的政策目标，同时也是中国民事诉讼法学的主导方向。
（二）以司法改革为主线而展开的对策研究
中国的司法改革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酝酿，自90年代中期正式启动，以民事审判方式改革为肇端，引发了法院的举证责任改革和庭审方式改革；庭审方式改革所牵涉的法官权力等问题又涉及司法管理体制和律师、检察官的角色和权力，因而诉讼机制改革接踵而来，由此，整个司法体制改革渐成浩然之势。[6]在这个过程中，民事诉讼法学不仅不断面对来自于改革实践的挑战，而且，基于理论指导实践的需要，来回应司法改革实践的需求，进而对实践起指导作用，因此，司法改革不仅一直是民事诉讼法学的热点问题，而且是民事诉讼法学的主线，围绕司法改革开展的研究几乎涉及民事诉讼法学的各个方面。同时，作为一种对策性研究，这种研究范式典型地体现为，从司法改革的目标出发，探讨当前相关领域中存在的问题，对之展开理论分析和比较借鉴研究，进而提出改革的战略和策略、步骤、保障措施等。
（三）立足中国国情与借鉴外国理论、经验的研究
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的进一步扩大，民事诉讼法学界与世界各国及港、澳、台地区的接触与交流也日益加深，要促使中国的民事诉讼法制现代化，就必须了解和掌握近世各国民事诉讼法制的发展变化情况和法学理论。并且在世界范围内，民事诉讼的国际化代表了一种全新正义景象的潮流。在大规模的立法和法制建设过程中，我国的民事程序法律在很多方面都烙上了外国法的印迹，审判独立、审判公开、律师制度、代理制度等无一不是舶来品。就此意义而言，中国民事诉讼制度的现代化历程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法律移植史。但与此同时，以西方制度作为构筑我国民事诉讼程序体系的做法，也受到了质疑与批驳。在关于立足中国国情与借鉴外国理论、经验的关系上，大多数学者主张采取渐进的方式推进我国的民事程序司法制度改革，也有少数学者强调应充分利用“本土资源”改进司法制度。从总体状况看，普遍主义略占上风，但是二者间的交锋与论争从未停歇。在民事诉讼法学界近年来的研究中，一直都是处在这种以普适性面目出现的“西方中心主义”的国际化思潮和本土化意识之间呈现紧张关系的底色之下。
三 研究成就
（一）学科体系的构建日趋完善
在跨越了20世纪对民事诉讼法律知识的普及宣传和对民事诉讼法进行理论注释的历史阶段之后，民事诉讼法学者完成了研究工作的理念转型和基本理论体系的重构，学科体系的构建日趋完善和成熟，建立了我国民事诉讼法学理论体系。该理论体系对我国民事诉讼法学的研究对象、体系结构、基本原理、程序规则均做了大量的论证，探讨了我国民事诉讼法学的结构与研究内容，在大量翻译外国民事诉讼立法与理论文献的基础上推进了外国民事诉讼法学、比较民事诉讼法学的繁荣，形成了一大批民事诉讼法学教材、专著与论文等文献资料。
（二）为我国民事诉讼法的修改与完善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
民事诉讼法学对于我国民事诉讼的立法完善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无论是1982年民事诉讼试行法和1991年民事诉讼法典的制定，还是2007年、2012年、2017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三次对民事诉讼法进行的修订，在立法和修法的进程中，民事诉讼法学研究成果对于立法和修法都提供了广泛而系统的理论支持，学界为各个时期民事司法解释文件的制定与适用进行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论证工作。
（三）对民事诉讼法学理论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探索
经过70年的发展进程，民事诉讼法学已呈全方位、多角度、综合性态势，并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阶段，对理论与实践问题展开了全面系统的研讨，高质量的研究成果丰富，学科地位得到明显提升。我国民事诉讼法学完成了为满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社会主义法治社会、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需要而进行的民事诉讼理论、立法与实践任务的转化，我国民事诉讼法学理论体系得以确立。[7]
（四）民事诉讼法学研究方法进行了必要的创新
目前，我国民事诉讼法学研究方法已经实现了从主要以单一的法典条文的理论解释到以法典解释为基础同时又不断拓展各国民事诉讼法学比较研究，从注重现行法典条文解释到逐步深化与持久的民事诉讼法典修改的论证，从民事诉讼法学纯理论研究到逐步完成民事诉讼理论与民事诉讼实践的相结合（例如，阐释与总结民事司法改革成果、研讨民事判例指导制度、关注现实社会的热点个案研究）的转变。
（五）学术研究与交流机制不断完善
2006年，作为中国法学会的下设机构，中国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正式成立。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积极有效地开展工作，每年举行的民事诉讼法学研究年会，对我国民事诉讼法学术研究与交流起了愈加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民事诉讼法学的国际交流活动也逐渐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