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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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抬起俏下巴:“我是谁,能干那种蠢事?”
“话说,你啥时候滚蛋呀?”
“我乐意呆宫里。”
“出去多好,多自由啊,我把收藏的首饰都送给你,走吧,啊?”
“不。”
“三十好几的人了,再没男人就变态啦。”
“话说,你准备怎么做?那只蓝蝴蝶,可是自己撞进网中的。”
“不怎么做。”皇后淡淡地。
“我敢担保,这是你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咳,我是善良的人。”
皎月叹息一声:“十年前的事,除了她,谁还会告密?”
“别提那件事了。”皇后皱眉,不知道那是我七寸?
“机不可失。”
“话说,你为什么不出宫啊?”
“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不用干啊,或者你高兴什么干什么。”
“谢谢你救我哥哥。”
“不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出去,但不是报恩,你不用觉得别扭。”
皇后喃喃:“随便你,我干涉不了,哼。”
皎月道:“机不可失哎?”
“真不死心。”皇后苦笑:“好吧,我坦白,不揭穿她是为不让皇上伤心。”
皎月意外,表情复杂。
“他爱她,几乎爱了一辈子,现在,他们又终于有孩子,我再去翻云覆雨,岂不太丧德?”
“夸张,只是有些缺德而已。”
“我已经刺激过他一次,不想让蓝妃再刺激他第二次。”皇后道:“那次,他完全有理由废了我,我也会万劫不复,可是他最终选择相信我,弱智到极限的相信。”
“也许他智商本不高。”
“你还是那么对他有成见。”
“你也未必有多喜欢他。”
“我与以前的区别,仅仅在于认命。”皇后悠悠叹道。
第 25 章
三日后,公主陪同皇帝皇后去丽山。
赵太妃临上车问:“文慧跟我一起吧?很久没与你说话了。”
文慧含笑应允。
一路,文慧只觉没有精神,靠在车壁上静思或发呆,赵太妃看她年轻的面庞,笑问:“为了什么烦心?”
“很多。”
赵太妃年俞七旬,是个时常微笑的慈祥老太太,闻言并不深问,微微一笑:“岂能事事如意。”
“我喜欢一个男人。”
“哦。”
“可是这样,伤害亲人。”
“嗯。”
“母后没有责怪我,反而把自己弄得很憔悴,我知道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让我为难。”
“所以呢?”
“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真是,为什么这么不完美?”
“都是这样。”
“我只觉得,我没做什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让步?我没害人,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不能自己做决断?”
“你没错,爱你的人也没错。”
“我太认真了吧?”文慧苦笑。
“世界本是一片混沌。”赵太妃道:“不会因你的认真而改变,只会令你自己不快乐。”
“只是觉得无力。”文慧撇撇精致的嘴角,靠在车上渐渐睡熟。
到达丽山,颠簸的感觉停止,文慧悠悠转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一觉睡醒,烦恼顿消。”太妃让宫女用山泉煮了茶,整个马车中飘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唉,是。”文慧接过茶,抿了一口,神清气爽。
蓝妃怀孕仅三个月,腹部隆起几乎看不见,文慧下车,看见父皇身边的她,仍然是从前样子,她见了文慧,眼神已然如从前般温和,仿佛看见了自己女儿,文慧却侧首不理。
赵太妃微笑地看着她的晚辈们。
晚上,文慧在陌生的行宫中睡不着。
心中有事,像硬生生塞了个沉重的东西,文慧眼瞪如铃盯着屋顶,大脑白天运转过度,已经发出疲倦信号,可眼皮闭起又弹开,使尽力气也不能让它听话。
温泉的水温正好,袅袅卷出热气,因属皇家,用厚木围成一间浴室,派人严守。
文慧半夜来此,谴走贴身宫女,褪衣入水,刹那间被柔软的水包裹。
这样蒸到早上,记忆也能随着热气上升,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么?
她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宿鸟被惊,发出阵阵鸣叫。
梦中被惊,一定是夙敌出动捕食了吧?做一只鸟,也并非无忧无虑,随时提防成为他人口中之食,年景不好,为了只虫子也能和夺食者争个羽毛凋零,有了雏鸟,还要拼命护其周全。
做人的烦恼当然比鸟多,可是人的选择也多,改造生活的能力无与伦比。
文慧睁开眼睛,在水中移动身躯,柔水碎成千片,她发现自己在水中的样子,像一条银鱼。
“够美的,还看不够?”
文慧抬头,脸上有些发烧:“母后,这么晚还来。”
皇后身着轻纱,头发松松挽起,携着个极小的木盆别在腰边,里面是一些贴身衣物,摆了个淑女姿势:“像不像浣纱西施?”
文慧愣在那里。
皇后放下木盆:“今晚难得这么安静,我们随便说说话,当然,你不喜欢我可以去别处。”
文慧但笑不语,从水中伸出湿淋淋的胳膊,拽了拽她脚踝。
皇后笑着脱衣:“怎么还像小时候,不说话,只知道拽人。”
文慧为报复,直视她的缓缓入水的身躯:“有人说你三十八岁,我肯定不信。”
皇后手指坦然地拨弄着水面,一点别扭也无:“老了老了,跟妙龄少女同浴,沾点灵气。”
“你太谦虚了。”文慧打量她依然细致的腰身和紧质的双腿。
“再看就把你吃掉。”
文慧小鸽子似“咕”地一笑,翻腾地游向前去,水声充满了活力。
“还记得以前我为你洗澡吗?”
文慧点头。
“真是段有趣的日子,那么小,站在浴池里只知道用大眼睛瞪着我,我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像洗只小萝卜,一帮你洗头你就撇着嘴,不乐意,水一淋上去就马上闭上眼睛,小鼻子小嘴都皱到一块儿去。”皇后暖暖一笑:“其实这些都是宫女的事,可我就是乐此不疲,你的胎发还是我剪的呢,留下一小撮,收在盒子里。”
“母后。”文慧凝视她。
“我怎么会不想你开心呢,怎么会不想你开心呢?”皇后轻声:“我难道不知道你喜欢韩穆?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欣赏我女儿的眼光。”
“母后,我并没有一味坚持。”文慧顿了顿:“这些天,我没见他,我在很认真的决定以后的事。”
“我知道。”
“你不愿我难过,我也不愿你们痛苦,我也不想自己痛苦。”文慧苦涩地:“我不知道……”
乳白色的热气中,少女晶莹的面孔充满悲伤,皇后不忍:“我不是逼你,不必急于一时。”
也许浸的时间过长,文慧只觉得虚飘飘地无力,伸出双臂趴伏在池边,颈子弯弯垂下,头枕进臂弯。
皇后叹息一声:“这么大,还要我替你洗。”取过纱巾,浸了水帮她擦背。
文慧叽咕一声:“好痒。”
“这一头好头发,又软又黑又亮。”皇后摇了摇头,赞叹:“这么细的皮子,我年轻时一直梦寐以求。”
“母后你没事吧?”
“我是感慨,这么得上天厚赐的姑娘,居然是我女儿——我女儿生得这么美。”
美丽的女人只有美丽是不幸的,有了财富和身份却是最幸福的人,文慧忽而想起蓝妃的话,可是,为什么拥有这些,我还觉周身空荡荡?
空到想抓住什么,告诉自己不再一无所有。
“一切都无转圜了吗?”
“什么?”
“没什么。”文慧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巴抵在粗糙的砌石上,闭上眼睛,只觉阵阵麻木的刺痛。
第 26 章
三月,皇帝一行回宫。
从寒风猎猎,到草长莺飞,不过一瞬耳。
出门数月,皇后晚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长长出口气:“总算回来了!”
“你不是说天下最无聊处莫过于皇宫么?”
“是啊,可是几十年都习惯了,乍一出远门只觉得怪漂泊的。”
皇帝对侍奉脱衣的宫女摆摆手,待她们退下,躺在皇后身边:“你说,文慧现在回宫了,要不要派人盯着她?”
“她发现我们不信任她,以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皇后瞪他一眼:“尽出蠢主意!”
皇帝张了张口,沉默了。
皇后本来在沉思,老长时间没听见他吱声,以为他酝酿反击,可是等待中的爆发并没有来,一看,发现他一脸木然。
“哎。”她拱了拱他。
皇帝没反应。
“伤自尊了?”皇后支起半边身子,仔细分辨他的脸色。
皇帝无动于衷。
“相公。”皇后攀上他的肩,一脸媚笑:“相公此行辛苦,让妾身好好侍奉你吧。”
皇帝嫌弃地甩开她的手。
皇后撒娇:“呜,搞一搞嘛。”
皇帝闻言抬起一只眼皮,搞一搞是他们之间的密语,皇帝以前比较含蓄,欢爱前喜欢说“让我们恩爱一番吧”,皇后觉得没创意,于是修改为“让朕为你浇水吧,花儿”,又被批评为幼稚,皇帝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一起熬蜜汁吧,要大火要小火?”,皇后听完差点吐了,表示:“不但像火夫说的话,而且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蜜汁脆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