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冬光生于1977恢复高考那一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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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来的第一次高考终于要开考了。县里对此非常重视，12月7号由分管文教的副县长亲自挂帅开会安排部署高考工作，县委书记亲临会场讲了话。全县除城关外，还在远离县城的乡镇设立了三个考点，教育局长当场宣布了各考点的工作人员，要求全体工作人员务必在8号到达考点，9号准备一天，10号正式考试。
我原想自己只是教育局教革组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肯定是安排在城关考点监考或做考务工作，与平时上班也没什么不同，不会太耽误家里的事。但领导却安排我作为领队到距县城六十多里以外的一所山区中学考点组织考试，离开家整整三天，这下可让我为难了。万一你恰恰在这三天生产怎么办？但这样的安排显然是领导对自己的重用，是教育局第一次给自己分配如此重要的工作，又是在这么高规格的会议上，自己怎么能因个人私事推拒呢？你虽临近产期，但已经休息，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这几天有你三妹妹老在你跟前作伴，我即使在也没多少事可做。我只不在三天，你哪能恰恰在这三天就生产呢？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向领导提。
我回家向你讲了县里的安排，问你是否需要向领导说说，请求调换一下。你说，人家领导安排你带队，是看得起你，咱自己哪能打退堂鼓呢？不是三天就回来了嘛，我没事，你就放心地去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便坐汽车直奔考点去了。
9号早上我刚吃完饭，正准备开会，突然接到教育局打来的电话，说你生孩子，要我立即把工作交给其它同志，马上赶回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忙问了一句：
“大人和孩子怎么样？”
话筒里传来一句模糊的话：
“应该都好吧，他们没说别的，只是让你快回去。”
我顾不上多想，赶紧把工作交待了，立即乘汽车赶回家中。
“你身体怎么样？没事吧？”一进门，我便向炕沿边走去。
“我没事……”你静静地躺着，脸色枯黄，声音微弱，一眼便可看出身体极度虚弱。
“孩子呢？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我本来想给你生个女孩的，到老了，还是女儿比较贴心……可……”
“男女都一样，我还是喜欢男孩儿，这样弟兄俩将来也有个帮衬……”
我俯下身，孩子在你旁边的小被子里，像一只初生的小猫，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这孩子是怎么了，我看着……”
“怎么了？还不都怨你！”见我进门，你妈便来了气：
“美美要生了，你还敢离开，你还真能放得下心！就是走，也不给俺说一声，俺也好早些过来……要是她们娘俩有个好歹，我看你哭皇天也没泪了！”
原来，我上午离开，你晚上就觉得身上不对劲儿。开始还以为不是要生，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来越疼得厉害，才赶紧让三妹叫你妈。你妈来后，听说我到下面组织高考去了，很生气，但已无法追回来，只好赶紧请邻居的老师去请城关公社的接生员。到凌晨五点左右，孩子便生出来了。但因是晚上，接生员一下来不了。倒是顺产，你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儿，但你妈因不懂得人家现在接生的那一套，不敢轻易剪断脐带，只能干着急。因是冬天，家里不是很暖和，孩子离开母体后没能及时包裹，时间长了，身体冰凉，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暖不过来……
我自知理亏，只有诺诺连声认错的份儿，我真是对不起你和孩子，挨顿骂是完全应该的。
“妈，他也是公事，这次的公事可不同寻常，是十年来的第一次高考，你就……”你非但不责备我，还在为我说话。
“公事？！公事就不顾家了？你看，现在孩子着了凉，不吃不哭的，要弄成个感冒肺炎什么的，那就危险了。可咱这儿又没有恒温箱，过于热了又怕热出病来，真是不知道该怎办了。”
“噢……又是……”我一下子想起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让孩子忽冷忽热了……我看就让我搂着吧。”
“哪有孩子一出生爸爸就搂的？你粗手笨脚的，哪能行？还是我搂吧。”
“要把你给累病了，那可越麻烦了，我看，他想搂就让他搂吧，”你妈先看着你，然后又把脸转到我这面来，“你以为这爸爸好当呀！你看，这孩子个头虽小，却天庭饱满，鼻梁高直，很像你，长大会很聪明的。”你妈的气已消了大半。
“是，是，让我来，让我来。”
我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像母鸡孵小鸡似的小心翼翼地搂着孩子躺下了：
是的，这世上有哪位父亲在孩子出生后，几天几夜不眠地搂着他的孩子呢？但我这样做了。吃一堑长一智，我绝不能让上次的悲剧重演，爸爸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恒温箱，孩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健康地成长。为了孩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做什么都值得。我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你，弄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啥滋味，反正用酸甜苦辣咸是绝对概括不了的。
也许真的有所谓心灵感应，三天后，小猫咪终于哭出了声，脸色红润，开始吃奶了；你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已能下炕了；全家人的脸上都绽开幸福的笑容。
这个月子，冬日的阳光照得家里温暖如春，你坐的欢乐而甜蜜，我们全家自然也过得欢乐而甜蜜。基于此，我给这个孩子起名“冬光”。
但这些并不能抵消我对你和二冬的愧疚，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一提起，我总是深情地对你说：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二冬。”
你则总是安慰我说：
“那我们就多给他些疼爱，既当儿子，又当女儿，一个顶俩个养，不就补上了吗？”
你可否告诉我，莫非你三十多年前就想到我们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吗？今天，我们的冬光不仅与他哥互为帮衬，而且真的已经承当起一个女儿该承当的一切了。我们一家人的心贴得是那么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