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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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后，我的心里一直惴惴。
我是父母的独子，其时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已有三年。第一年因在部队农场锻炼，接受工农兵再教育，压根儿就没想过婚姻的事。这两年来这儿工作后，家里倒是不时有人上门提亲，但却不是我不同意，便是人家看不上我，反正总是成不了；而这里由于来的时间短，除中学的教职工外，其它单位认识的人很少，所以还没有人正二八经地给我介绍过对象。我的婚姻大事迟迟未能解决，这自然成了父母心头一块最大的心病，也成了我心中对父母的一种深深的歉疚。
你是我在这儿经人介绍决定见面的第一位姑娘，也是唯一的一位姑娘，最终定情的姑娘。掏良心说，你给我的印象不错。但现在要我说究竟是你的哪一点让我动情，我究竟爱你的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是你的相貌？是你的年龄？是你的工作？这些仿佛都是，但又仿佛都不是。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吧。
或许真如柏拉图所说，我们的爱是一种灵魂的爱。人们生前和死后都在最真实的观念世界，在那里，每个人都是男女合体的完整的人，只是到了现今生活的这个世界才分裂为二。所以人们总觉得若有所失，企图找回自己的“另一半”，人与人之间才会有恋情。在观念世界里，你(妳)的原本的“另一半”就是你(妳)最完美的对象。他（她）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正在寻找着妳（你）。在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人，对你(妳)而言，她(他)是完美的，而且仅对你(妳)而言是完美的。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完美的对象，而且只有一个。真正的爱情是一种持之以恒的情感，惟有时间才是爱情的试金石，惟有超凡脱俗的爱，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才会无论前生今生与来生，三生皆有缘，才想生生世世做夫妻，天上人间永相伴。
当然，当时我没有想这么多。但我在急切地祈盼着你的回音确是真的。
你没有让我久等。几天后，李大姐就兴冲冲地来告诉我：
“美美她没意见，你呢？”
“我也没意见。”
“没意见就是同意，那约个时间你去见见她的父母吧。”
“大姐，你安排吧，什么时候都行。”
几天后，李大姐陪我去了。显然家里做了认真准备，院子洒扫庭除，西房三间，中堂摆放齐整，正室明亮而整洁。父母热情的接待我们，寒暄让坐。大些的孩子都有意支出去了，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孩端坐在炕中央，煞是可爱，眨着眼看着我，我也逗着她，坐在了炕沿边。你则忙着沏茶倒水，完了便立在躺柜边，静静地听着大人们之间的谈话，很少插嘴。
父母对我及家庭的情况问得很仔细，好像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问到了，我则一一如实回答，不敢稍有隐瞒。大约坐了一个多小时，大姐便带我离开了。父母送我们到家门口，你则送到大门外，目送我们远去后，才返了回去。
走到岔路口，大姐对我说：
“有了回话，我立马找你去，你就静待佳音吧。”
这次等的时间比较长。大约过去二十几天后，大姐才来找我。我看她进门时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便扑腾起来。果然，一坐下来，她就对我说：
“李老师，人家老李很看重‘根基’呀！”
“我的家庭出身是不太好。”我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觉得十分沮丧。
“对你的年龄比美美大，大人们倒不太在乎，她妈说，她爹就比她大好多呢。”大姐显然是在安慰我。
“噢，对了，老李说的‘根基’还有一层意思，你应该不会是……”
“还有一层意思？那指什么？”我一时大惑不解。
“就是看是不是‘臭骨子’。咱们家乡有这种病的人极少，所以不大问这个，但这儿有这种病的人家不少，这病遗传，所以这儿的人特在乎这个。”
“噢，是指这个呀！我们家当然不是了，这我可以保证。照这么说，那她家也不会是了。”
“肯定不是，她家要是，怎么还会……”
“对，对。那你完全可以告诉她家……”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可是老李认识你们领导，已经打听了，知道你的家庭出身不好。人家可是贫农，还是革命残废军人呢。”
“这是公开的，我也不隐瞒，只是上次见面时他父母好像没问，所以我也就没说。”
“人家倒也没怪怨你，也不认为出身不好的人就坏。可你也知道，社会上叫你们知识分子是‘臭老九’，虽说臭吧，但它像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但要是‘黑五类’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不但自己抬不起头，连子孙后代都没出展了。”
“是这个理儿。”我真的无言以对。
“美美倒不太在乎，只是老李人家怕……”
“那就算了，劳你费心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有合适的，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吧。”
这事至此就算结束，虽也烦闷了几天，但很快也就释然：谁叫咱投胎到地主家呢，就认命吧。这时，学校已临近放假，过几天我就准备回家——这个学期婚姻问题看来又无法解决，回家只有再听父母的唠叨了。
学校虽已放假，但县里决定假期教师集中学习半个月，所以我还得留在学校，暂时不能回家。
一天下午，大姐又笑嘻嘻地来找我了。我还以为她是来为我又另外介绍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开口就说：
“您对我的事可真上心，实在麻烦你了，上次累您白跑了好几趟。”
“怎么能是白跑呢，事情又有了转机，你可得抓紧啊！”
“转机？莫非……”
“我们都不知道，其实人家美美心里特愿意，只是在父母跟前不好说，这一段回到家里老是愁眉不展。慢慢老李也就看出来了，专门找到我，问我这事可该怎办。”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向着你了。我说，如今讲究婚姻自由，人家闺女真要是铁了心，你能拦住吗？就是你拦住了，另找了别人，将来要是过得不好，不是落一辈子的话把吗？家庭出身这事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大学生里出身不好的多了，莫非人家都不找对象了吗？闺女都不嫌，你还嫌什么？国家不是说了，主要看本人表现吗？”
“她大人听了后怎么说？”
“老李听了我的话，思忖了半晌，叫我来再探探你的口气。”
“我还能说什么，难得美美不嫌弃我的家庭出身，人家大人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这地方的人，特别嫌咱们那儿的人小气。”
“还不是穷的缘故么，不过，穷是穷咱自个儿，咱们那儿的人还是很讲究人情礼往的。”
“是的，我看这事有门儿。”
“那就劳大姐再跑一趟了。”
过了几天，大姐来告诉我，说你家大人已基本同意，问我是否征求过父母意见，如果大人同意的话，就来这儿一起把婚事定下来。我说我的事，只要我同意，大人不会有意见，要决定的话，有我一个人在就行了。
但你家父母还是坚持说决定婚姻大事应该有家长参加。这又让我为难了。父母远在家乡，为此大老远的跑了来，又费力，又劳神，又花钱，真有这个必要吗？后来，还是大姐出了个主意，说可不可以请你们学校的领导来代表，我说当然可以，只要人家父母同意就行。
结果，你家父母表示同意，咱俩的事这才有了下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