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亲情的挣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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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的时候，他会准时守在客厅里，一听到门铃声，就蹒跚地跑来给我开门。”

班尼喝过几杯酒，就会红着眼圈这样讲，尤其是在太太突然去世之后，每每说到这里，他都会欷歔起来，让玫几乎怀疑，他不是在想儿子，倒更像是在怀念他那个据说并不幸福的家和他那段据说很痛苦的婚姻。

儿子随着他的母亲杀奔上海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怕儿子城府不深，泄露了秘密，班尼是很想让玫见见他的。

“我儿子是个很棒的小伙子！”

班尼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儿子的骄傲。

玫是在仓皇间见到班尼的太太和儿子的，此前虽然她已经无数次地看过他们全家的照片，但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处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的玫对班尼的儿子确乎是没有什么印象的，这让班尼多少有些不满，在他看来，玫是绝对不应该忽视他儿子的存在的。

“你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班尼的反应很强烈。尽管玫为此抱怨他只顾儿子，忽视了她与他们全家在电梯中邂逅时无以言表的痛楚和落寞，班尼还是在心里固执地认为，玫当时至少应该认真地去看看他那个出色的儿子。儿子曾经是他生活的全部，在玫出现之前是这样，在玫走进他的生活之后，他对于儿子的情感也没有因此有过丝毫的减弱。不知道玫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继母，这是在太太去世后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自从深爱上玫之后，班尼下过无数次的决心，要离开太太，离开那个给了他太大压力和桎梏的家，但除去不忍就此放弃已经拥有的事业、地位、财富之外，最让他无法割舍的就是儿子了。

“离婚，不是不可以，”太太对他说，“不过，你休想得到儿子的监护权！”

太太从来都知道用什么来控制和要挟班尼，这让他彻底地缴械投降了。对于一个失去了夫妻间情感的男人，父子间的亲情实在是无法割舍得下的。玫那次意外的怀孕，让班尼很矛盾，他虽然渴望一个足以让玫死心塌地地把自己置身于他的呵护之下的他和她的孩子的出现，但却没有勇气因此面对一向独据父爱的儿子。在玫悄然地去医院结束了她第一次作为一个准母亲的经历时，班尼在恼怒和哀伤之余，却又有一种解脱后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有些自私，或许可以说是残酷，但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孩子，而牺牲他和儿子十几年间建立起来的深厚的情感，他不敢，也不愿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就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妻子在生理上丧失了作为女人很重要的某种功能，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的一些不满和失望，而放弃他们夫妻之间那种平静的生活的。毕竟，现实之外虽然有许多诱惑，许多虚幻的美丽，却无法代替那实实在在的生活和有血有肉的情感。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这种平衡才会被打破，否则，任何人都会屈从于生就的惰性，懒得去跨出那最后的一步。

班尼努力要排解自己心中的惆怅。按说，在今晚他不该让这些扰人的心事来纠缠自己。经过了一年多的情感上的挣扎，玫终于完全摆脱了十年来形成的对狐狸的情感上惯性的依赖，明确地答应要嫁给他了，他应该感到高兴和激动，却莫名其妙地翻出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忧烦。班尼摇摇头，感到一种对自己的无奈。

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前日喝过的半瓶红酒，找了一只杯子，倒了大半杯，慢慢地品着。酒，酸酸甜甜的，爽滑着他的咽喉，润泽着他的心。

酒是玫买的，那种装在修长瓶中的女士酒，没有什么力道，却很甘美，就像是玫那样的年轻女孩子，不够深沉，却很值得回味。在这样一个渴望已久，终于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真爱的夜晚，让班尼沉醉的应该不只是酒。

十八 亲情的挣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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