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面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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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石的手摸着春岭的头发。“还记得吗，小时候有一次你发烧，我妈让我送鸡蛋给你。”
“记得。那次我发烧好多天，鼻子都烧出血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差点认不出来，你的脸就剩下那么一小点了，眼睛显得特别大，黑黑的，像你们家小猫一样。”
“真的吗？”
“那天从你们家出来，我就想长大了当个大夫，等你再有病的时候我给你看，保证让你马上就好。”
“那你怎么没当大夫呵？”
韩石停住了。
“是不是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忘了？”
“不是。是我没考上。”
“你真的报医学院了？”
“报了，可惜分不够。如果那会儿你就得了腰脱，说不定我会再复习一年，当个高手大夫给你看病。”
“你还是别当大夫了，我也不要腰脱。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你太累了，以后不能那样工作，一天坐上十几个小时，就是不腰脱也会得别的病。”
“臭嘴，快收回去！”
“好好好，都这样了还这么厉害。我要当大夫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幸亏你没当大夫。”
春岭打了个哈欠，她是昨天上午九点钟起来的，先到报社开了个会，下午又去几个发行站看看，晚上接着上夜班，一直到现在。
“困了？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你要是也困了怎么办？”
“我等你扎完了才能困，放心吧。”韩石把被子给春岭盖好。春岭已经睁不开眼睛，可还想挺着说点什么，结果叨叨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睡去了。
韩石看着春岭，看她的额头，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下颚，她的手。韩石轻轻拉起春岭的手，春岭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就乖乖地躺在韩石的大手里。在韩石面前的春岭是透明的，她从农村回来以后上的是二经一小学，中学在16中，读的是东北大学，然后在《农牧渔业报》工作一年，考入《都市早报》做记者、编辑、部门主任、副总编，现在被派到《都市快报》做总编，她一生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王老师，一个是她的部下，至今没有结婚，这就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李春岭。与春岭相比韩石就显得太过复杂，无论是经过的事还是遇见的人都太多太杂，不知道从哪儿入手才可以整理清楚。
春岭住了几天院就回家休养去了，韩石说要给她请个保姆，吉雪说不用，她搬过去住就是，弄个外人春岭也不方便。春岭当然希望吉雪能去，她们两个还真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住在一起了。
出院那天是韩石和吉雪把春岭接出来的，韩石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春岭家楼下，然后抱起春岭走向楼门。吉雪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等三个人都上了电梯，吉雪“扑哧”笑出声来。
“笑什么？”春岭看着她。
“你没觉得刚才那样子像什么？”
“像什么？”
“想一想。”
春岭摇头。
“故意装傻。”吉雪眼睛溜着韩石，“他抱着你下车，进楼门，你说像什么？”
春岭调皮地看着韩石。“他小的时候就这样抱过我，有一次我脚崴了，他先是背着我，等到我们家门口，我们家不是有个上坡吗，他就背不动我了，后来是爬上去的。进我们家屋的时候他想抱我迈门槛，结果自己摔倒了，我靠在门上这个乐呀！”
“我每次摔跤或是遇到倒霉事，她总会放声大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应该把他拉起来或者安慰一下，可就是忍不住笑，笑得肚子都疼。”
“还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坏呗。”
进了屋，韩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春岭的床垫子撤下来。
“从今以后你就与这个文明世界的奢侈品告别了！”韩石和吉雪一边铺床一边对春岭说。
“等我好了还不能用呵？”
“不能用。腰脱只有犯与不犯之说，没有好与不好，你呀，以后就睡硬板床了。”
春岭被放到硬板床上，感觉很硌得慌。
那天他们三个在一起吃了饭，韩石和吉雪都露了一手，他们都是那种会生活的人，在这方面春岭自愧不如。如果不是吉雪事先把菜呀调料什么的都买回来，他们就得面临无米之炊。
?岭不能坐着，他们把餐桌搬进卧室，春岭就扣在床上吃饭。差不多三十年前他们三个是在一起吃过饭的，时光好像一晃就过去了，现在的三个人各有各的故事，而童年的容颜也模糊在岁月的风霜里。
春岭在家休息了半个月，吉雪一直住在这里，韩石也几乎每天过来，他们三个在一起轻松并快乐，让春岭有因祸得福的感觉。不过工作惯了的人突然停下来就会很难受，没多久春岭就张罗着要去上班。韩石不同意，他认为伤筋动骨一百天，春岭怎么也要歇上两三个月才可以。但是谁能拗得过春岭呢？只好担心地看着她上了报社派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