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家的战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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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管了，也管不起。女儿呢，愿意找谁就找谁，能嫁就嫁，嫁不了呢，她自己愿意做二奶谁也没办法。你呢，爱找那个小妖精就去找吧，我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她不是还等着你吗？我不挡着你们，反正该丢的人我也丢够了！”
王师母还在说，她的嘴唇在动，可是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种强大的嗡嗡声，好像飞机降落或者起飞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中，王贺颜倒下了，倒在了发出那强大声音的妻子的脚下。
春岭握着王贺颜的手，那是一只冰冷的手。他脆弱的心脏正在挣扎着求得生的延续，而他的面孔却是安然的，安然地陈放于白色的枕头和床被之间。春岭仔细地端详着这张脸，她曾经这样端详过很多次，带着爱的光芒，那个时候这张脸上没有这么多皱纹，皮肤还有光华，嘴唇泛着健康的红色，最最不同的是，这张脸会使春岭的心狂跳，渴望见到它，吻它，被它凝视，或者被它吻。可是现在不同了，完全不同，春岭看着这张脸就像看着一张亲人的脸，这个亲人病了，她来看他，握着他的手，希望他快些好转。
王晶的这一赌注压得很对，王贺颜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当他经过一番生死较量，可以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两张最想看到的面孔。王晶俯下身子，把头靠近父亲的脸，轻轻地说：“爸，你好了，我真高兴。”
王贺颜想安慰一下女儿，可是他感到非常疲惫，笑一下都很困难，于是他们用目光交换了彼此的问候和理解。
“爸，李阿姨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一整天了。”
王贺颜慢慢转过头，他的春岭走入他的视线中，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儿，在他身边，在守候着他，所以他挣扎着，搏斗着，他要回来，回来看看他的春岭，现在他看到了，是一个和他一样疲惫，一样苍白的春岭。他忽然发现春岭也老了，那张稚气的脸没有了风华，圆圆的脸蛋也开始瘪下去，只有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充满柔情。他想抬起左手，可是手上扎着点滴，况且他也没有力量抬起，只是动了动手指。
春岭很想去握住那只手，事实上在王老师昏迷的时候她是一直握着那只手的，可是现在她没有去握，因为王老师已经苏醒，已经走回现实，现实他们不能牵手，只能默默守望。
“你累了，好好睡一会儿吧。”春岭说。
王贺颜的脸上现出安然的微笑，他真的太累了，真的很想在两位亲人的注视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夕阳已经西下，各种仪器闪着诡异的光芒。春岭终于要离开了，王晶陪着她默默走过长长的走廊。这一天她们没有交谈过什么，但是配合得非常默契，这中间王晶的母亲来过一次，但是被王晶劝回去了。
“谢谢你，帮我救回我爸爸——”王晶的语气是诚恳的。
“好好照顾你爸爸，他很爱你，非常爱——”
“我知道。”
春岭忽然意识到告别的时刻到了，她要与这段感情告别，只是告别的对象不是王老师，而是他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春岭站住了，看着王晶的眼睛。
“晶晶，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有些话我想可以对你说。”
王晶点头。
“我爱上你爸爸的时候还没有你现在大，他是我真正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我知道我是没有权利爱他的，可是爱就是那样无法阻挡，我也知道，由于我的出现，破坏了你们家原有的平静生活，也伤害了你和你的妈妈。这么多年以后，我们能这样见面，能这样交谈，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让王老师好起来，为了让你们一家在一起好好生活，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唯一的事情。相信我好吗？”
王晶忽然觉得她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她理解爸爸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会为了她而不忍心放弃生命。
“我不会再来了，如果说在今天之前，我还不能确定一些感觉，现在可以确定了。好好照顾他吧，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点都不后悔。”
王晶的眼睛湿了。这个女人为父亲燃烧了整个青春，如今一无所有，却能如此平静地说出“她不后悔”——
春岭拉起王晶的手，像拉起好朋友的手。“你必须坚强，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要坚强，为了你所爱的人，懂吗？”
王晶用力地点着头，泪水也随之洒落到地面。
春岭轻轻拍了下她的手。“不要哭了，回去吧，你爸爸那边不能没有人。”
春岭走了，临走前给王晶留下一个淡淡的微笑。
王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春岭走进电梯门，她觉得那扇门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刚刚进去的那个女人以她平静的消失证明了一段高贵的爱情?那是发生在她的父亲和这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是曾经让她痛恨和鄙视的爱情，而今天，那个女人和她父亲之间的生死相约却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心。她确定自己无法用十几年的时间去守候一个无望的爱情，尽管她现在才刚刚启动那样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