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机里传来的坏消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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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送风波”一周之后完全平息了，新的站长和会计已经到位，新的发行员也经过培训正式上岗。让春岭没有想到的是，有五位参与跳槽的发行员又转回来，他们一起来到春岭的办公室，声泪俱下，说是对不起“快报”，对不起总编，不该干那样不带劲的事。就算挖他们去的那家报纸现在给他们的钱很多，可也长久不了，等过一段还得和其他发行员一样，也不比这边多多少，还背个叛徒的名声，走在道上让人戳脊梁骨。他们听其他发行员说了总编在会上说的话，觉得“快报”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跟这样的人干有出息。所以他们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回来，继续在“快报”干。
春岭当然接收了他们，安排他们到原来的站里继续工作。当这些旧人重新上岗的时候，难免又引起老百姓的一番兴趣，他们在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的同时，等于是对“快报”做了正面的宣传。
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院子。韩石舒服地坐在门廊那把宽大的木椅中，他为自己倒了一些红酒，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酒杯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喝，他凝视着院子外面那片绿油油的玉米地。
当初决定把房子盖在这里，就是因为四周都是玉米地，当庄稼长起的时候，这里像是一座世外桃源。他请人按照《走出非洲》的样子修了这回廊，一个人坐在这里希望可以忘记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从前他没有想过眼前的这片玉米地曾经是春岭的家，他甚至也没想起过春岭，让他回到这里的不是对童年的怀念，而是商机。完全是偶然的机会韩石遇到了现在的乡长，他发现这里可以给他很优厚的条件，于是决定在这建他的养鸡厂。鸡厂正式运营起来以后，他盖了这座房子，那一段住的时候比较多，后来鸡厂不大用他操心了，他也就把大部分时间放到城里的生意上，这里只在周末足球比赛多的时候才领着他的手下来玩玩，顺便赚点钱。
韩石把酒杯压在鼻子上，鼻头被酒杯压扁了。透过杯子，他的眼睛看向那片玉米地，它们好像被收进水晶球里，有点童话色彩。他闭上眼睛，尽量回忆春岭家原来的样子：院门就是朝他这边开的，整个院子要比路面高一米左右，每次上去要走一个斜坡。推开院门一直走进去，两边是树枝夹的幛子，夏天的时候那些幛子上会爬满牵牛花。经过一个总是干干净净的蓝顶的鸡舍，还有一道木杆扎成的门，推开那道门才到春岭家房前。房子前是一块小院，他和春岭通常就在那里玩，有一些小铁锹、小水桶之类的东西。春岭家的房子是一座里外屋两间的土房子，屋顶是草盖的，四面都是黄土抹成，当时在村子里也算是挺破旧的房子，“五七干部”嘛，没有自己的房子，住的都是大队分派的公房。可是春岭的父母却把这座很破的房子收拾得干净、温暖。幛子夹得整齐，前后院栽了很多树，园子也种得很好，虽然远离村子中心，这里却是个别有风味的地方。
韩石睁开眼睛，那个记忆中温暖的院子不见了，葱绿的玉米掩盖着大地。他想起了那天第一眼看见春岭的情形：她突然从玉米地里走出来，满脸的茫然，还有点不安，她朝这边看过来，可是他在屋子里她是看不到的。然后她推开院门走进来，好像一个迷路的人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古堡，有点紧张，却充满好奇。
如果知道她就是小春应该留她吃了饭再走，韩石这样想。于是他又想到他们在一起吃的那顿几乎没吃的饭，和那个一起看星星的夜晚。那天小春对他讲了看到家已不在的失望，和对童年那些日子的留恋。从那以后他们又断了消息，谁也没给谁打过电话，好像都怕碰触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从而破坏了清纯的往事。
韩石松开压在鼻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可能是年龄大了，他发现自己开始怀旧，而那些旧日的记忆中还有许多不堪回首的片段，那么可供他怀念的也就只剩下童年了，春岭恰恰是他童年的阿娇。
韩石笑了，嘴唇稍稍上翘，坚毅的轮廓变得柔和。那个丫头不算漂亮，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小春呢？小春的可爱是任何人无法相比的。
韩石从那把大椅子中站起来，他现在要去找乡长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