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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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不停,天色渐黯。
小小的土地庙里阴森而潮湿,铁义伏在地上不停的喘息呕吐。
等他能开口说话时,就立刻说出了他所知道之事。
.「被暗算死的那四个人,全都是老镖头的旧部,最后在屋顶上被刺杀的是镖师,其余的三个都是老镖头贴身的人。」
「两个月以前,有一天雷电交作,雨干得比今天更大。」
「那天晚上,老镖头彷佛有些心事,契饭时多喝了两杯酒,很早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听到了他老人家暴毙的消息。」
「老年人酒后病发,本不是什奇怪的事,可是当天晚上在后院里当值班的人,却听见了老镖师房里有人在争吵,其中一个竟是铁开诚的声音。」
「铁开诚虽是老镖头收养的义子,可是老镖头对他一向比嫡亲的儿子还好,他平时倒也还能克尽孝道,那天他居然敢逆离睢犯上,和老镖头争吵起来,已经是怪事。」
「何况,老镖头的死囚,若真是酒后病发,临死前那里还有与人争吵的力气!」
「更奇怪的是,从那一天晚上一直到发丧时,铁开诚都不准别人接近老镖头的尸体,连尸衣都是铁开诚自己动手替他老人家穿上的。」
「所以大家都认为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只不过谁也不敢说出来。」
听到这里,谢晓峰才问:「当天晚上在后院当值的,就是那四个人!」
铰义道:「就是他们。」
谢境峰道:「老镖头的夫人呢!」
铁义道:「他们多年前就已分房而眠了。」
谢境峰道:「别的人都没有听见他们争吵的声音!」
蚀义道:「那天晚上雷雨太大,除了当值的那四个人责任在身,不敢疏忽外,其余的人都喝了点酒,而且睡得很早。」
谢晓峰道:「出事之后,镖局里既然有那多闲话,铁开诚当然也会听到一些,当然也知道这些话是那里传出来的。」
蚀义道:「当然。」
谢晓峰道:「他对那四个人,难道一直都没有什举动!」
铁义道:「这件事本无证据,他若忽然对他们有所举动,岂非反而更惹人疑心,他年纪虽不大,城府却极深,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大殓后还不到三天,他就另外找了个理由,将他们四个人逐出了镖局。」
谢晓峰道:「他找的是什理由!」
找义道:「服丧期中,酒醉滋事。」
谢晓峰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知义道:「他们身受老镖头的大恩,心里又有冤屈难诉,多喝了点酒,也是难免的。」
谢晓峰道:「他为什不借这个缘故,索性将他们杀了灭口!」
绒义道:「因为他不愿自己动手,等他们一出镖局,他就找了个人在暗中去追杀他们。」
谢晓峰道:「他找的人是谁!」
贼义道:「是我。」
谢晓峰道:「但是你却不忍下手?」
致义黯然道:「我实在不忍,只拿了他们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谢晓峰道:「他叫你去买珠花,送给他的外室,又叫你去替他杀人灭口,当然已把你当作他的心腹亲信。」
铁义道:「我本是他的书童,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的,可是」他的脸在扭曲:「可是老镖头一生侠义,待我也不薄,我我穴在不忍眼见著他冤渖海底,本来我也不敢背叛铁开诚的,可是我眼看著他们四个人,死得那悲壮惨烈,我我实在」他哽咽的声音,忽然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他们今天敢挺身而出,直揭铁开诚的罪状,就因为他们看见了谢大侠,知道谢大侠绝不会让他们就这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只要谢大侠肯仗义出手,我我一死也不足惜。」
他以头撞地,满面流血,忽然从靴筒里拨出把尖刀,反手刺自己的心口。
可是这刀忽然间就已到了谢娆峰手里。
谢晓峰凝视著他,道:「不管我是不是答应你,你都不必死的。」
铁义道:「我我只怕谢大侠还信不过我的话,只有以一死来表明心迹。」
谢晓峰道:「我相信你。」
第三十三章 血洗红旗
阴森的庙宇,沈默的神祗,无论听见多悲惨的事,都不会开口的。
可是冥冥中却自然有双眼睛,在冷冷的观察着人世间的悲伤和罪恶,真诚和虚假,他自己虽然不开口,也不出手,却自然会假一个人的手,来执行他的力量和法律。这个人,当然是个公正而聪明的人,这双手当然是双强而有力的手。
铁义忽然又道:「可是谢大侠也一定要特别小心,铁开诚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他的剑远比老镖头昔年全盛时更快、更可怕。」
谢晓峰道:「他的武功,难道不是铁老镖头传授的。」
铁义道:「大部份都是,只不过他的剑法,又比老镖头多出了十叁招。」
他目中露出恐惧之色:「据说这十叁招剑法之毒辣锋利,世上至今还没有人能招架抵挡。」
谢晓峰道:「你知道这十叁招剑法是什麽人传授给他的!」
铁义道:「我知道。」
谢晓峰道:「是谁!」
铁义道:「燕十叁。」
黄昏,雨停。
夕阳下现出一弯彩虹,在暴雨之後,看来更是说不出的宁静美丽。
故老相传,彩虹出现时,总会为人间带来幸福和平。可是夕阳为什麽仍然红如血?
镖旗也依旧红如血。
十叁面镖旗,十叁辆车,车已停下,停在一家客栈的後院里。
铁开诚站在淌水的屋后下,看着车上的镖旗,忽然道:「折下来。」
镖师们迟疑着,没有人敢动手。
铁开诚道:「有人毁了我们一面镖旗,就等於将我们千千万万面镖旗全都毁了,此仇不报,此辱不洗,江湖中就再也看不见我们的镖旗。」
他的脸还是全无表情,声音里却充满决心。他说的话,仍然是命令。
十叁个人走过去,十叁双手同时去拔镖旗,镖旗还没有拔下,十叁双手忽然在半空中停顿,十叁双眼睛,同时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特立烛行,与众不同的人,你不让他走时,他偏要走,你想不到他会来的时候,他却偏偏来了。
这个人的发髻早已乱了,被大雨淋湿的衣裳还没有乾,看来显得狼狈而疲倦。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头发和衣服,也没有人觉得他狼狈疲倦,因为这个人就是谢晓峰。
铁义是个魁伟建壮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英气勃发,可是站在这个人身後,就是像皓月下的秋萤,阳光下的烛火。因为这个人就是谢晓峰。
铁开诚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走到面前「你又来了。」
谢晓峰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铁开诚道「因为你一定听了很多话。」
谢跷峰道「是。」
铁开诚道「是非曲直,你当然一定已分得很清楚。」
谢铙峰道「是。」
铁开诚道「你掌中无剑.」谢铙峰道「是。」
铁开诚道「剑在你心里-」谢劈峰道「心中是不是有剑,至少你总该看得出。」
铁开诚盯着他,缓缓道「心中若有剑,杀气在眉睫。」
谢挠峰道「是。」
铁开诚道「你的掌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你的剑在那里-」谢晓峰道「在你手里。」
铁开诚道「我的剑就是你的剑.」谢晓峰道「是。」
铁开诚忽然拔剑。
他自己没有佩剑,新遭父丧的孝子,身上绝不能有凶器。可是经常随从在他身後的人,却都有佩剑,剑的形状真实,有经验的人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每柄剑都是利器。
这一剑并没有刺向谢晓峰。每个人都看见剑光一闪,彷佛已脱手而出,可是剑仍在铁开诚手里,只不过剑锋已倒转,对着他自己。
他两根手指捏着剑尖,慢慢的将剑柄送了过去,送向谢晓峰。
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掌心都捏了把冷汗。他这麽做简直是在自杀。只要谢晓峰的手握住剑柄向前一送,有谁能闪避,有谁能挡得住?谢晓峰盯着他,终於慢慢的伸出手柄剑。铁开诚的手指放松,手垂落。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忽然间,剑光又一闪,轻云如春风吹过大地,迅急如闪,凌空下击。没有人能避开这一剑,铁开诚也没有闪避。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向他,剑光一闪,忽然已到了铁义的咽喉。铁义的脸色变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铁开诚仍然声色不动,这鹫人的变化竟似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铁义的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很久,才能发得出声音。
声音嘶哑而颤抖:「谢大侠,你……你这是什麽意思?」
谢晓峰道:「你不懂?」
铁义道:「我不懂。」
谢晓峰道:「那麽你就未免太糊涂了些。」
铁义道:「我本来就是个糊涂人。」
谢晓峰道:「糊涂人为什麽偏偏要说谎?」
铁义道:「谁……谁说了谎?」
谢晓峰道:「你编了个很好的故事,也演了很动人的一出戏,戏里的每个角色都配合得很好,情节也很紧凑,只可惜其中还有一两点漏洞。」
铁义道:「漏洞?什麽漏洞?」
谢晓峰道:「铁老镖头发丧叁天之後,铁开诚就将那四个人逐出了镖局亍再命你去暗中追杀?」
铁义道:「不错。」
谢晓峰道:「可是你不忍下手,只拿了四件血衣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