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萨琳娜(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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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尔·沃恩问你今天为什么没来做礼拜，”寡妇杰金斯说，“他担心你或者孩子感觉不舒服。我让他不用担心，你只是有些活要干。”
寡妇杰金斯顿了顿，眼睛直直地向前方看去，像是在观察谷仓后面林子里的什么东西。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你觉得呢？”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蕾切尔说。
“我觉得他很喜欢你。”寡妇杰金斯说。
这种话常常会使蕾切尔的脸涨得通红，但这回蕾切尔并没有脸红。她只是把膝盖上的雅各布抱紧了些，让自己的手指顺着他的头颈后侧向下滑去。
“现在想来，我们哈蒙家的人在面对爱情时总是显得手足无措，”蕾切尔说，“爸爸妈妈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你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寡妇杰金斯说，“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得到幸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知道妈妈离开这以后去哪了吗？我曾经问过爸爸，但他对这事只字不提。”
“我不知道，”寡妇杰金斯说，“你父亲是在亚拉巴马服役时认识你母亲的，可能她回那儿去了。但我并不能确定。你爸爸曾经说起过一次这事，他说你妈妈从来没跟他说过她要去哪。她只是说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
“这里怎么艰苦了？”
“附近都是荒凉的山脉，土地也没有什么收成，冬天太长，也没有人可以说话。但她说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连绵的群山把阳光都挡住了。她还说住在这个洞穴一样的地方和住在煤矿没什么区别。”
“她想把我也带走吗？”
“她试过。她对你父亲说如果他爱你的话，就应该让你和她一起走，因为如果你能离开这儿，一定会有个更好的未来。很多人劝你父亲放你走，他们说你母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他真为你着想的话，就应该放你走。他们觉得你父亲最终没有让你走是因为他恨透了你母亲。”
寡妇杰金斯摘下眼镜，把它放在黑色的衬衫上擦了擦。这是蕾切尔第一次看到老太太不戴眼镜的样子。覆盖在她脸上的两块突出的镜片突然消失了。寡妇杰金斯看上去从来没有如此年轻过——往常被镜片遮盖的眼珠蓝荧荧的，睫毛很长，高颧骨，脸颊上皮肤细腻光滑。她也曾和我一样年轻过，蕾切尔略带惊异地想。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父亲想让我留下呢？”蕾切尔问。
“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老妇沉思了一会之后说，“我只能说，有时他的脾气确实不太好，像我认识的每个哈蒙家的人一样容易记恨，你爷爷就是这付鬼样子。但他确实是爱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我想你也不会。我想将来我还会告诉你一些事。把你从山里带出去的想法我觉得根本行不通，因为你出生在这里，已经成了这里的一部分，呆在别的任何地方你都不会感觉到舒适的。”
寡妇杰金斯重新戴上眼镜，她看着蕾切尔，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也许这只是一个老太婆的陈腐想法，我说的是这里的群山。你怎么看？”
“我说不上来。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你让我怎么说呢？”
“我也同样没有离开过这里，但你还年轻，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这么安分，”寡妇杰金斯慢慢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一旦你了解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一定要让我知道啊。”
寡妇杰金斯弯下腰，摸了摸雅各布的头发。
“小鬼，明早见喽。”
寡妇杰金斯离开以后，蕾切尔又在门廊上徘徊了好一阵子。太阳已经躲到了群山的背后，山里的洞穴好像隐埋得更深了，动物在入睡以前通常会钻进树叶堆成的小巢里。到了晚上，逐渐加深的阴影使山体看上去好像朝内凹进去了一块。蕾切尔尝试用母亲的角度体会在这里生活的感觉，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禁锢母亲的东西在她看来却是最好的庇护所。群山像一双巨大的手，强悍而温柔地护卫着她，使人安心无惧。在蕾切尔看来，上帝的手也不过如此。她觉得寡妇杰金斯的话是对的，生在这里的自己已经成了群山的一个组成部分。
蕾切尔把雅各布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们该吃晚饭喽。”她对孩子说。
找工作的人络绎不绝地来到工地。有些人干脆在营地外的残株断桩上住了下来，等待林子里出现受伤或死亡的工人，希望能撞上好运，可以顶替他们的岗位。他们和那些过来碰运气的家伙每周有六天的早晨都会聚集在小卖部的门廊上，当坎贝尔从他们中间走过的时候，这些人会用各种方法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期望得到坎贝尔的认可。有些人脱光衣服以显示他们强壮的体格。另一些人拿着从农场和其他营地带来的斧子，随时准备拉开架势吸引别人的注意。还有些人专心致志地读着随身带着的《圣经》，他们想以此表明自己既不是流氓，也不是赤色分子，而是笃信上帝的人。有些人拿出皱皱巴巴的证书，证明自己有当木工的天分。还有人展示着自己的退伍证明。所有的人都准备了一套关于饥饿的孩子和兄弟以及病重的双亲和妻子的说辞，坎贝尔每每会带着极大的同情心聆听着他们的言语，但究竟这些话起没起作用，却没人能够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