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萨琳娜(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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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琳娜跳下马，脱去大衣，露出了她那隐藏了几个月的大肚子。她从系在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把小折刀，砍断了一截缰绳，把它扎在伤员的前臂上。她用手捏紧绳子，手腕上流出的鲜血开始缓了下来。另两个工人把盖洛韦抬到马上，萨琳娜接着也跳上了马，护在他的后面。她用手臂环在盖洛韦的手腕上，驰马赶回营地。
到了营地以后，坎贝尔和另一个工人把盖洛韦抬下马鞍，把他送到钱尼医生的诊疗室里。过了一会，潘伯顿赶来了，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死人。盖洛韦的脸像粉笔一样苍白，眼皮无力地垂落着，呼吸异常急促。钱尼把一大瓶碘酒倾倒在伤口处。他把前臂上的血擦拭干净，看见了萨琳娜为伤员绑上的止血带。
“绑得可真好。”说着钱尼医生转身看了看潘伯顿。
“如果把他马上送到医院的话，那还有一线希望，”医生说道，“你说怎么办？”
“我们需要一节火车。”潘伯顿说。
“我开车送他去。”坎贝尔说。
潘伯顿看了看站在诊疗室门口的萨琳娜，她点了点头。坎贝尔给另一个把盖洛韦抬进来的工人打了个手势，他们一块把盖洛韦搬下手术台。他们把盖洛韦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盖洛韦搬进了坎贝尔的道奇车上。盖洛韦的脚趾在湿润的土地上犁出两道深沟。当他们坐到车里时，盖洛韦振奋起精神，把头转向站在诊疗室门口的潘伯顿和钱尼医生。
“我会活下来的，”盖洛韦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我会向他们证明这一点。”
坎贝尔的车离去以后，潘伯顿发现萨琳娜已经骑上了马，向斯垂特河绝尘而去。萨琳娜的大衣忘在了林子里，潘伯顿注意到几个工人吃惊地看着萨琳娜隆起的肚子。工人们现在都把萨琳娜当男人看了，看到萨琳娜怀孕难免会有些惊奇。钱尼医生和营地里的其他人一样对萨琳娜怀孕的事一无所知，潘伯顿向来认为医生的医学知识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一次验证了他的看法。
潘伯顿准备回办公室办公的时候，无意间向工房那边看了一眼。他看见盖洛韦的母亲正站在门廊上，模糊的双眼盯着刚才人声鼎沸的方向。
一周以后盖洛韦走回了营地。他见到过太多在波士顿木材公司受伤的人，知道潘伯顿从来不做善事。现在每天都有人到营地找工作，他就更没有什么机会了。潘伯顿觉得盖洛韦这次回来一定是想把他母亲接回科夫河的老家。但盖洛韦回到自己的工房后，他并没有歇下脚来，而是身体高昂着在营地里走来走去，好像不愿承认自己失去一只手似的。过了一天，他还离开营地，越过山岗，来到工人们干活的地方。一时间潘伯顿还以为盖洛韦回作业现场是为了替那只失去的左手寻仇呢。不过他觉得这倒正好能提醒其他的工人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小心一点。
盖洛韦和骑着马的萨琳娜一起回营地的时候，潘伯顿正和钱尼医生一起呆在办公室的后房间里。这时天差不多全黑了，潘伯顿不时向窗外看上一眼，等待着萨琳娜的归来。萨琳娜和盖洛韦走过办公室，直奔马厩而去。盖洛韦不断调整着步伐，使自己尽量和马头保持平行。过了没多久，他们从马厩里走了出来，盖洛韦仍然像狗一样唯唯诺诺地跟在萨琳娜的身后。她简单地跟盖洛韦交代了几句话。然后盖洛韦便走回了母亲所在的那间工房。
“我们需要把盖洛韦留下。”萨琳娜坐在饭桌旁，往自己的盘子里放满了菜。
“留着只有一只手的人有什么用？”潘伯顿问。
“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对我很重要。”
“一个只有右手的男人，”钱尼医生停下刀叉，看了看萨琳纳，“除了左撇子女人之外，他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医生，如果你看了盖洛韦一只手所能做的事，肯定会大吃一惊的。他很能干，对我也非常忠诚。”
“是因为你救了他的命吧？”钱尼问，“亲爱的女士，身为一个救过无数患者生命的医生，我想告诉你这种感激之情是稍纵即逝的。”
“这次不会，他妈妈预言他会有一场大磨难，但能保住性命。”
钱尼医生笑了，“无疑又是降神会的那一套。只要你付点钱，就能拯救自己的生命。”
“想想，他是被一个女人所救的，”萨琳娜不屑地说，“男人的尊严驱使他要保护这个女人，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认为你就是那个女人吧，”钱尼医生的音调里带着些许失望，“我本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不会相信预言那样的鬼话。”
“我相信什么并不重要，”萨琳娜说，“盖洛韦相信就行了。”
接下来的一周，在香提山上又发生了两起事故。一根大圆木从运送木材的轨道上滑落下来，砸死了一个工人。两天之后，集材机的大抓手猛然甩了出来，击碎了一个工人的脑壳。一些工人开始在脖子上戴起了木制的十字架，另一些工人则随身携带着兔腿、磁铁、盐粒、七叶草、箭头，甚至半磅重的铁马，他们相信这些东西可以做辟邪?用。另一些工人则对特定的威胁准备了相应的避邪物——他们相信疯狗石能够避免流血，槲寄生能防止雷击，玛瑙可以躲避泥石流，他们还巧妙地把自己的幸运钱币和幸运纸牌塞在自己的帽檐里。工人中有一些彻罗基人①，他们带来了自己的护身符，有精美的十字架和兽皮，还有各种各样的植物。还有几个家伙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歪理，觉得酒瓶才是最好的避邪物。有些人则接受了斯尼普斯的建议，穿上花花绿绿的惹眼外套，这样即使在爬斜坡的时候，工人们都能互相照应上，在伐木工之间营造了一种友好互助的氛围。有些工人威胁，不改善劳动条件，他们就辞职。大多数工人比以前小心了很多，只有少数几个人依旧我行我素，好像事故与他们一点都没有关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