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萨琳娜(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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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把厨子和服务生找来。”
“我和你一块去，”哈里斯说，“我也想去那受受教育。”
两人走到饭堂的后部，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在石板地面上。工人和他们的家属们坐满了饭桌前的长条凳。女人和孩子坐在前面，男人们集中在后部。博利克站在由钉在一起的两个柳条箱搭建的圣坛后，箱子上放着一本巨大的皮质《圣经》，宽大的书页把柳条箱的表面完全遮盖住了。
潘伯顿看了看后面几排座位，找到了他的厨子，他走进临时过道，向厨子打了个手势。潘伯顿走过好几张饭桌，才找到一个服务生，但这个女人听得非常认真，直到潘伯顿几乎站到博利克牧师身边时，才意识到潘伯顿在叫她。女人站了起来，慢腾腾地在挤满了膝盖和屁股的过道中穿行着，但潘伯顿的视线却已经转向了别处。
男孩正坐在母亲的双膝之间，被灰色的襁褓包裹着。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玩具机车头，乖巧地让车轮在自己的腿上前后翻滚。潘伯顿仔细地观察着男孩的面部轮廓，从照相那天到现在他又长大了不少，但这还不是全部。让潘伯顿感到惊讶的是他的脸变得更瘦了，也更标致了，原先那几绺黄毛变得更浓密了。孩子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简直是潘伯顿的翻版。博利克牧师停止了布道，饭堂一下子安静下来。孩子不再摆弄机车，抬起头看着牧师，然后注意到站在牧师身旁的那个巨人，他盯着潘伯顿看了一会。
坐在长凳上的会众开始骚动起来，当博利克牧师翻动着《圣经》寻找下一节讲章时，会众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潘伯顿。潘伯顿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微妙的处境，他抬起脚步，向饭堂后部哈里斯和厨工站着的地方走去。
“当时我还以为你要走上圣坛，亲自给会众们布道呢。”哈里斯说。
厨子和服务生走进厨房，但哈里斯和潘伯顿仍旧在饭堂里停留了一会。博利克翻到了他要找的章节，抬起头来看着潘伯顿。片刻间饭堂里只有一个工人修剪指甲发出的轻柔刮擦声。
“请翻到旧约《圣经》的俄巴底亚书。”博利克牧师开始大声诵读起经文来。
住在山穴中，居住在高处的啊！你因狂傲自欺，心里说：“谁能将我拉下地去呢？”①
哈里斯笑了，“我想牧师大概是在说我们吧。”
“别理他。”说着潘伯顿抬起脚步向厨房走去，任凭博利克的读经声在身后继续回荡。
哈里斯一把抓起了潘伯顿的胳臂。
“潘伯顿，我们难道不该把这段经文听完吗？”
“萨琳娜正等着吃晚饭呢。”潘伯顿简单地应了一句，巧妙地把胳臂从哈里斯的手臂中挣脱了出来。这时牧师正好读完了这段经文。
传道人缓慢小心地合上《圣经》，像是害怕过分鲁莽的动作会玷污书页似的。
“我们都要谨记上帝的教导呀。”博利克牧师总结道。
哈里斯吃完晚餐，离开营地后，潘伯顿带着他和萨琳娜的晚饭走回了大屋。他把碗碟放在桌子上，快步走进后面的睡房。萨琳娜已经睡着了，潘伯顿并不想叫醒她。他轻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潘伯顿并没有去餐厅吃饭，而是走到大厅的橱柜处，打开了父亲的那只扁平行李箱。他在存折、债券以及不同的政府文件中翻找着，最后终于发现了婶婶坚持要他保管好的牛皮封面照相簿。他轻轻地关上箱子，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坎贝尔正在办公室门口的桌子上计算着工资。潘伯顿对坎贝尔说他希望独自呆一会儿，坎贝尔一声不吭便离开了。壁炉里闪动着微弱的橘黄色光芒，他往炉子里又放了一块沉重的白桦木和些许助燃剂。当潘伯顿从最底下的那个抽屉取出雅各布的照片时，他觉得背部传来了更多的热量。壁炉里的火焰越来越红，桌子表面马上变得异常温暖。潘伯顿关上台灯，这些年来第一次想到了要建一个带有宽敞壁炉的独立会客室。这只火炉一直会出现在他生命的最初记忆中，炉火的温暖像毯子一样包裹着他。火光照射在大理石壁炉遮板上，隐约现出一个手持长笛的奇怪男人和一个移动着舞步的长发女子。看了几分钟，这两个人物仿佛开始跟随着摇摆的火焰跃动起来。潘伯顿小心翼翼地打开照相簿，感觉自己像是在雨天踏进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阁楼。每翻过一页，照相簿便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碾轧声，释放出一股经久不息的霉味。当潘伯顿找到自己两岁时的照片时，他便不再翻下去了。
半夜里又飘起了雪花，但是到了早晨，天空却异常地晴朗。冰棱结在诺兰山仅剩的几株阔叶乔木上，看上去就像易裂的衣袖一样，随着太阳光线的不断加强，冰棱上的色彩一直在不断地变幻着。当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山地时，大多数工人为了躲避直射的阳光，都自然而然地遮住了眼睛。但也有一些人直视着太阳，直到被太阳光灼得睁不开眼睛为止，也许他们想领略一下太阳的美丽光彩吧。当最后一个工人登上山岗时，冰棱纷纷开始从枝头上掉落下来。先是零星的小块，小冰块落在冻僵的山地上相门铃一样叮当作响。接着整段的冰棱便接二连三地从树?掉了下来，迅速遮蔽了地上的落叶。工人们像踩着碎玻璃残渣一样从这些冰棱上碾过。